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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殖之花

腐殖之花

【心理学札记】

“当秘密开始在阴影里发酵,墙壁也会渗出盐结晶般的真相。”(摘自江蓝雪诊疗手记)

窗外梧桐树的阔叶在燥热的风里簌簌翻卷,将六月的阳光剪成碎金洒在窗台上。

江蓝雪指尖的钢笔在问卷上洇开墨点,长桌对面,小林正把资料按编号摞成歪斜的小山,另外两位志愿者在把问卷按班级分组。

老式吊扇在头顶吱呀转动,将墙面上"关爱儿童心理健康"的红色横幅吹得微微摇晃。

“江老师。”院长略带沙哑的嗓音裹着海腥味飘进来。

江蓝雪擡头时,正看见张新亮跨过门槛。

他裹在熨烫妥帖的白色牛津纺衬衫里的身躯依然保持着中年人的挺拔,银边眼镜链垂在泛起淡黄汗渍的领口,深蓝色斜纹领带随着他的动作轻晃,暗处游走的银丝纹路像极了静脉血管。

江蓝雪指节骤然收紧,钢笔尖刺破纸页。她看着那个男人俯身凑近院长耳畔说话,金丝眼镜在鼻梁上折出冷光。

“这位是新来的志愿者张新亮,是我们孤儿院的心理老师。张老师,这位是负责援助项目的江老师。”院长话音刚落,张新亮已大步上前,右手伸出的速度快得像是捕食的蛇。

“久仰江老师大名。”他掌心潮湿的温度贴上来时,江蓝雪嗅到他身上的香水味。他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掌心,动作极其隐秘,腕骨内侧的皮肤蹭过她虎口。

她猛地抽回手,吊扇忽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将她的声音割得支离破碎:“张老师倒是......与时俱进。”

江蓝雪感觉手上还粘着白麝香与琥珀缠绕的黏腻香氛感,掏出湿巾擦了擦手。

张新亮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江老师啊,”院长继续说道,“儿童心理方面的工作主要由张老师和您对接,有什么问题,您都可以直接和他沟通。你们继续忙,我先走了。”

院长转身走出会议室。江蓝雪追了出去,问道:“院长,这位张老师是孤儿院聘请来的?”

“哦,这是基金会副主席推荐给我们的,也是志愿者。您也了解我们的情况,大部分都是以志愿者身份来服务。”院长用袖口抹了抹眼镜片上的雾气,浑浊的瞳孔扫过江蓝雪攥紧的湿巾纸团,“主席特别强调张老师资历深厚。”

“我知道了,谢谢您!”江蓝雪将湿巾团扔进走廊的垃圾桶,转身返回会议室。

潮湿闷热的穿堂风卷着张新亮低哑的笑声撞进耳膜。三个穿薄荷绿志愿者t恤的年轻女孩围坐在会议桌旁,小林正掩嘴轻笑,阳光透过她晃动的碎钻耳钉,在张新亮镜片上溅出星芒。

张新亮摘下眼镜擦拭镜片时,松弛的眼皮下浑浊的瞳孔泄露出黏腻的欲望,如同阴沟里反光的油膜。

“心理学讲究‘共时性’。”张新亮戴好眼镜,左手捏着张便签纸,手指翻飞间折出一只振翅的纸天鹅,右手中指推镜框的动作刻意放缓,露出腕表表盘反光的瞬间——那抹冷光正巧扫过志愿者的胸牌,如同扫描货物的激光枪。

天鹅翅膀尖轻轻划过短发志愿者裸露的小臂,她耳尖泛起潮红时,男人领口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线脚,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暗红色抓痕。

穿格纹裙的志愿者伸手去接纸天鹅的刹那,张新亮突然收拢手指,纸尖擦过女孩涂着透明甲油的指尖:“就像现在,我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混着吊扇的嗡鸣,后颈被汗浸湿的发茬在日光灯下泛着青灰,像极了当年停尸房不锈钢台面的反光。

江蓝雪攥着门把手的指节发出脆响,她看见那个最年轻的志愿者悄悄把椅子往张新亮方向挪了半寸,女孩运动手环的蓝光映在男人西装裤烫线上,宛如电子镣铐的荧光。

“都不用做事了?”江蓝雪不悦的声音响起。

几个女孩吐了吐舌头,继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工作。

“江老师,不要那么严肃。”张新亮站起身,走到江蓝雪的身边,粘腻的香水味直冲江蓝雪鼻尖,“我需要做什么?”

江蓝雪后撤半步,“麻烦提交一份孤儿院所有儿童的名单。”

海岛孤儿院的医务室,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痒。

江蓝雪非常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总让她想起停尸房。

她第三次调整坐姿,帆布鞋底在木地板上蹭出细碎声响。十七岁少女蜷缩在米色沙发角落,校服裙下露出青紫的膝盖。

这是今天最后一个个案。

“你可以叫我小棠。”女孩突然开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动作让江蓝雪想起溺水少年手腕处的伤口。

时钟敲响第十下时,少女突然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滚烫的液体泼向江蓝雪的颈间红绳上。

江蓝雪条件反射地伸手遮挡,动作却慢了一秒,被对方死死按在转椅上,冰凉的掌心贴着她锁骨处的旧伤疤。

“你闻起来像我妈。”少女嘶哑的笑声中混着啜泣,“那种被海水泡烂的腥甜味。可是,我现在都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了。”

江蓝雪嗅到女孩袖口的铁锈味。她伸出手,轻轻掀开女孩的t恤,手臂上赫然显露一片青褐色瘢痕。那不是普通的淤青,是长期注射镇静剂留下的针孔溃烂。

江蓝雪轻轻拍着少女后背,“不管你能不能想起她的模样,我相信她的心一直都会关注着你。”

少女趴在江蓝雪的肩头,放声大哭。

哭吧,孩子!能哭出来,就还有解药。

许久……

门把手突然被人拧动。纪沉舟穿着白衬衫站在门外,左手提着印有"纪氏海运"标志的冷藏箱,右手腕表折射的冷光划过少女惊恐的脸。

“小棠,你该回去休息了。”江蓝雪把少女送出校医室,回身略带怒气的对纪沉舟说,“你不该在我有来访者时进来。”

“超时了。蓝雪花需要冷水浇灌。”他径直走向窗台,将一盆蓝雪花插进盛满雨水的琉璃盏,“但有些花更适合生长在腐殖土里。”枯萎的花枝在他指尖微微颤动,叶片边缘锯齿状的齿痕刺痛江蓝雪的眼睛——那形状竟与上个月处理的家暴案现场发现的防卫伤完全吻合。

纪沉舟回身时,发现了江蓝雪颈间的红痕。他拧紧了眉毛,“这是烫伤?”

药箱被翻动的声响混着窗外的海浪声。

“怎么不躲?”纪沉舟扯开领口纽扣,“你最好把红绳摘下来,以免上药弄脏。”

“没躲开。没事儿,也不是很疼。”尾音被棉签蘸取药膏的窸窣声吞没,薄荷与炉甘石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

烫伤算不上严重,反正她的锁骨也是伤痕累累,不介意多加上这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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