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疑

起疑

你再一次站在那张深红色天鹅绒书桌前。窗外大雪纷飞，光线昏黄，书房里却像是一座待审的法庭。

“今天不要选你准备好的段落。”邓布利多冷冷地道，“你没时间挑拣。伏地魔不会给你准备的机会。”

你没有回答，只轻轻闭上了眼。

咒语骤然袭来：“legilimens。”

——记忆碎片立刻爆炸。

那是某天清晨，你在图书馆门口拦下斯内普，手里拿着你写的魔药论文，试探地问他：“能不能帮我看看？”他接过去，翻了翻，没有评价，只在最后一页批了几句改进建议，然后头也不回地还你一句：“下次别写得这么啰嗦。”那一刻你心跳漏了一拍——他明明看完了整篇，而且认真写了注解。

你把那张羊皮纸偷偷夹进了日记本。

不行。任何一丝关于斯内普的记忆，都可能让他跟你一起坠入无尽的深渊。

你猛地把那段回忆拖出意识，连同他的字迹、声音、眼神一并打碎。你在同一位置放入另一段伪造的记忆——一个高年级的斯莱特林把你写的论文当众撕碎，你站在一堆碎纸前面无表情地蹲下，把它们一页页捡回。

你为这段伪造加入了许多细节：灰蓝色的石砖、油腻腻的笑声、你指尖的血痕——真实得像你真的经历过。真实得像从未有过任何人帮过你。

咒语撤去时，你站得笔直，胸口剧烈起伏。还是疼，但是你尽可能做到了不动声色。

邓布利多沉默片刻，点头：“你做得越来越好了。”

“再来”

你缓缓起身坐回地毯，动作迟滞，像是脱力的囚徒，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囚笼。手指交握在膝上，掌心还在微微颤抖。

邓布利多没有任何多余的提示，只是平静地开口：“我们来点困难的。”

你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你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legilimens。”

——你看见了地下教室。

炉火摇曳，斯内普站在你身后批改作业，你正趴在桌前睡着了。你醒来时肩膀上多了一层黑袍，袍角滑落时你听见他低低地咕哝：“真是个笨蛋，会着凉的。”

你一度以为那是梦。可当你擡头看到他远远站在书架边翻书时，你知道不是。

他后来还毫不客气地扣了你三分，说你“论文有太多多余的废话”。

你记得那天你一边翻书一边偷偷笑了一整晚。

你强行将“炉火”和“袍子”都抽离，把教室变成黑湖边的旧桦树，把自己换成缩在墙角画圈咒的你，身旁空无一人。

咒语撤去后，你勉强站起，脚步虚浮，却咬牙撑着不肯倒下。

邓布利多缓步走来，久久凝视你。

“你不再试图保留任何温柔了。”他说。

你喉咙干涩，却淡淡回答：“因为伏地魔不会容许它存在。”

他轻轻闭了闭眼，似是某种沉重的确认。然后，他睁眼，对你说出这一天最后一句：“如果我是他，我会信。”

训练结束后，你一言不发地离开办公室，汗水早已浸透衣襟。冷风拂过走廊，你整个人像被掏空，步伐沉缓又轻飘，像踩在一层结冰的湖面上。

你以为这一晚能如往常一样，沉入孤独。

你刻意走了另一条路，直到你转过拐角——却发现他还站在那里，像是刻意在这等你一样。

斯内普靠着石墙，月光从高窗落下，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一如既往穿着黑袍，一只手抱臂，另一只手垂在身侧，眼神锐利却安静。

你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他没说话，只是缓缓向你走来。

“你又去哪里了？”语气不算尖锐，却带着他独有的那种咄咄逼人。

你擡头，刻意让目光变得平静：“图书馆。”

他皱了皱眉，似乎不屑你的敷衍。

“你脸色像刚从毒锅里爬出来。”他靠近一步，目光扫过你微颤的手指和凌乱的发丝，“你到底怎么了？”

你别过脸。“我没事。”

他盯着你良久，嗓音微沉：“你在躲我。”

你沉默。

你不是不想回应。你是怕，一旦开口，情绪就会泄洪。你怕自己会忍不住告诉他：

“我每晚训练的幻象里，都藏着你。”“我清楚地记得你每句话、每一次皱眉、每一丝温柔。”“我爱你——但我不能让他们看见你。”

可你不能说。

你不能告诉他，你每天都在用一套伪造的人生，把他藏到别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你轻轻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用冷淡的语气说：“不要管我。”

那一瞬，你看见他眼里什么东西碎了一点点。

他不再靠近，只低声问了一句：“我就这么让你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