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父女矛盾
深秋十月的夜晚，寒风吹得穿着单薄的李云梅和梁丽花打了个寒颤。
梁丽花望一眼仍瞧着杜鹃离去背影若有所思的李云梅唤道：“李姐，咱走吧。”
“哦，好。”李云梅回神，两人并肩朝主道上坡走。
这时的天空已然全黑，宿舍里的路灯在这一刻悄然点亮，黄晕的光映在水泥路面，照亮了回家的路。
李云梅忽然觉得手中的新衣没那么香了，朝梁丽花淡淡道：“这杜鹃今年都初三了，明年夏天就要中考了，老杜怎么还让她做这么多活？难道孩子就不要时间学习了么？”
梁丽花叹口气：“在那个家，老杜有啥发言权，一家人全都听陶彩云的。她让不爱读书的杜丽和杜超天天玩、送补习班，让想要读书杜鹃天天围着店铺转，在家洗衣做饭，那杜世明和两个老的是屁不敢放！可惜了杜鹃这女娃娃，小升初时的成绩那么好，要是当初老杜坚持一点，把她送去附中读书，说不定现在能和陈启明一样优秀！”
李云梅点头认同：“前几天我还听老孟说起，他听陈锦辉讲，启明初三了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不光要做学校里的作业，还被附中的高中部给提前预录了，现在每个周六和周日上午都要参加高中课程培训，主要专攻奥数竞赛。那里讲课的老师都是整个星城的顶尖教师，陈启明还真是优秀啊！”眼神中充满了羡慕。
梁丽花笑：“以后你家孟柯也一样会这么优秀的！他不比陈启明差。”
李云梅眼神一黯：“培养一个竞赛生的花费可不低，陈景辉是厂长，有钱。我们家两口子都是工人，现在厂矿效益不好，说不定哪天就下岗了，吃饭都成问题，哪有这个条件去培养孩子呀！”
梁丽花安慰：“别这样说，是金子就会放光！孟柯那么聪明，就算不走竞赛的路，他现在附中也是重点班里，将来还是参加高考，一样可以考个好大学的。”
“那是，”李云梅认可：“他们这几个孩子都挺聪明的，笑笑、闪闪、小北、芊芊和达西，希望大家都能上个好高中。只是可惜了——”她话锋一转：“我去跟杜鹃班里的班主任打听过，她初一初二成绩还过得去，今年初三，很多同学都在假期里参加的课外培训班，开学第一次月考杜鹃的成绩就不那么拔尖了。眼下杜世明夫妻俩新店开张，她就是最好的免费劳动力，那个陶彩云呀，是不使唤白不使唤！”
“那杜鹃还考得上高中吗？”
“难。”
……
夜晚，杜鹃拖着疲惫的身子和继母一道回家时，已经是夜里十点了。
最近树木岭后街店铺的生意火爆，不少人晚上下了班过来逛街，常常八九点还有客流。
陶彩云不想错过了赚钱的机会，便在上午睡一会懒觉，十一点才去店里开门，然后一直经营到晚上九点，等稍稍整理后回家，通常就是十点钟了。
他们夫妻是没什么，每天上午睡懒觉，下午还要各自在店里眯一会儿，晚上则精神饱满地招待顾客。
杜鹃就惨了，她每天清早要起床给弟妹们做早餐，然后再去学校读书。中午回家倒是能吃口热饭，可下午放学后就要去店里帮忙。
杜鹃也私下跟父亲抱怨，说初三的学业太重了，希望能继母能让自己放学后先回家写作业，有空再去店里帮忙。可陶彩云不松口，杜世明自然不敢答应。
就这样，杜鹃每天晚上都跟着继母忙到夜里十点才回家，随便吃点东西后，爷爷、奶奶和弟妹们都睡下了，她又开始写作业。
杜老头和田老太嫌她半晚上开灯学习浪费电了，总不住地抱怨。杜鹃干脆每晚上都跑回睡觉的阳台上，用一块木板搭成简易小桌，借着阳台外微弱的路灯光写作业。
久而久之，女孩子的眼睛熬坏了，常常上课都瞧不清黑板上的字，成绩一落千丈。她跟杜世明提出想要配眼镜的想法，话刚出口就被陶彩云一顿数落：“臭丫头，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眼瞅着服装店赚了点钱，就这样要那也要！你不想想，我和你爸那赚的都是辛苦钱，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咱们一家七口，每天睁开眼就要吃喝，三个孩子读书，家里水费电费煤气费哪一样不花钱。你是家里最大的，这书能读就读，读不好就拉倒。现在成绩下降了，居然怪眼睛不好，还好意思要配眼镜，你配吗？！”
她一顿阴阳怪气的输出，杜鹃气得眼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争气地往下落，正要反驳吗，一只手搭她肩上，将其按住。
杜世明的声音响起：“鹃，你妈说得也不错，现在大学生国家都不包分配了，读书已经没用了，还不如做点小生意赚钱哩！你就别总想着读书了，店里的活太多了，光靠我和你妈忙不赢。你弟弟妹妹们还小，靠不上。等明年你初中毕业了，就先到店里帮忙吧……”
眼见丈夫站在自己一边，陶彩云盯着继女眼中露出得意之色。
杜鹃是再忍无可忍，冲着这对无耻的夫妻抗议：“爸——你难道忘了吗？之前妈偷改了我的志愿，让我进了纺织厂子弟中学读书。那时你还跟我说，只要我好好努力，考上了附中的高中，你就一定让我去读的。可为什么现在你又说这样的话？！”
杜世明自知理亏，面对妻子的强势，却只敢压制女儿：“鹃，此一时彼一时……”
杜鹃愤怒打断：“对！你每一时都只为自己考虑，只要自己过得快活就好！同样是杜家的儿女，你看着妈送杜丽和杜超去补习班，给他们大把的零花钱，他们要什么有什么。可我呢？我每天要做那么多家务，还要去看店，每天忙得连写作业的时间都没有了，这些难道你都看不见吗？现在我想读高中考大学的机会都要被剥夺，难道就因为我不是她亲生的，是没有妈妈的孩子么？”
这话刚刚说完，杜世明就铁青着脸上前狠狠扇了女儿一巴掌。
杜鹃一手捂脸，眼神从吃惊到失望。
终于，女孩一扭头，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杜世明愣了愣，刚想去追：“鹃——”
陶彩云却是一把将其拉住，促声道：“别管她，小小年纪就这样叛逆，今天你要是屈服了，以后她就知道怎么拿捏你了。”
杜世明想起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终是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