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原本徐临之所担心的问题也是柯如英一开始考虑的,她固然相信当地部门给与柯如聘的承诺,毕竟对当地来说,能引入实体投资、创造就业岗位,许诺政策优惠和绿色通道给投资方是必然的。但在这种偏远的大山、不起眼的镇上,这个管理团队和生产团队如何搭建、会不会沦为草台班子才是成败的关键。这次她过来的目的,也是想亲眼求证。
这之前柯如聘把所有内部文件资料、现场图片视频给她轮番直播了好几轮,加上竣工时间卡在那里,锅里的油都烧上了就差肉菜下锅,柯如英才同意把资金先给他筹措到位。柯如英不是没质疑过为什么柯如聘不早点拉她入局,后来多番盘问、推敲之下,她才明白过来,如果能一口吞完这个大蛋糕,柯如聘自然是不会把机会让给别人的。但这一期项目虽然运转起来了,资金要尽快回拢、一方面要支付庞大的人员工资、生产成本、管理费用和银行利息,另一方面当地部门催命一样让他马上把二期动工,毕竟领导要赶在年底编写自己的业绩报告,于是被架在热油上烤的柯如聘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他在家思来想去,这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当然最明白不过,加上柯如英有这个资本和实力,拉她入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他纠结的,还是拉不下脸子,毕竟他设想中最完美的结局当然是自己凭着这座矿,哐哐几年赚回本,再衣锦还乡炫耀一番最好。但现实就是现实,柯如聘年纪不小了,只能忍痛把这耍帅的念头憋回去。
柯如英听着大哥的漂亮话,心里冷笑、面子上也不给好脸色。在兄妹俩上一场博弈中,她苦口婆心劝柯如聘不要步子跨太大、对待风口要谨慎、抽身要尽早,但柯如聘不听,果然摔了个大跟头,所以柯如英如今在他面前底气足得很。
柯如英和柯如聘如火如荼地聊着,工地上的项目部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铁皮屋,设施简陋,空调吹得人嗓子发干。但有钱可赚的动力驱使着两位敢拼敢干的实业家彻夜兴奋不已。柯向宇一开始还跟着说几句,说着说着发现自己不开腔也没人管他,他打小就不被大伯待见,他心里是知道的。他一直认为这是因为他不算真正的柯家人,就算他爸是入赘进来的,他跟着母姓也没用,柯如聘不认他。
这确实是柯如聘嫌弃他的理由之一,自己妹妹找的老公他都不待见,更何况那人的儿子。他时常在家里当着众人的面感叹,如英啊你要是个男人就好了,搞得柯如英的老公脸和脖子红到一块去。同时他也看不惯柯如英溺爱儿子的样子,在他看来,柯向宇和远房亲戚里叫不出名字的傻小孩没两样,要本事没本事、要血统没血统,实在上不了台面。
但柯家人更心知肚明的是,柯如聘如此看重传宗接代的,自己作甚不生一个?当然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质问,柯如英为了维护大哥的体面,也不准别人讨论这事,于是大家只能私下各自猜测去。
这会儿柯向宇睡也不是,插话也不是,只好拿出手机看起直播来——这是他最近最大的爱好。
不是带货、不是明星,他看的正是巴黎大师赛的实时转播。
阿酷平台买下了atp、wta一年的赛事转播权,此时直播间里两位解说在国内时间凌晨4点依然坚守岗位。
“刚刚那一局抢七太惊险了,柯让选手从1:6落后,面对希曼5个赛末点的绝对优势,居然还可以连拿7分赢下第二盘,这心脏可太大了!”
“几乎是奇迹,这个对专注力的要求,对每个球的战术安排,包括面对希曼发球权的时候那种心理较量……我只能说,在这个时间点看到这样一场抢七局,不枉大家熬夜啊,太值得了。”
“说它是教科书级别的逆转也不为过哈。”
“绝对的。”
两位主播意犹未尽地继续探讨刚刚的每一分,弹幕上一水地划过为柯让加油的评论。
“盘休还有两分钟,我去倒杯咖啡……稍后回来我们一起关注这场死亡半区焦点战的最后决胜盘。”
巴黎paris-bercy赛场上。
美国选手希曼申请了洗手间暂停,选手休息区只有柯让一人坐着。
经过刚才惊险的抢七,柯让逐渐从方才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里平复下来。他差点就输了,如果在第二轮就出局,那可太丢人了。希曼确实很强,第一盘上来,他还未熟悉对方的球风,丢分丢得很快。第二盘慢慢找回手感后,却一直找不到希曼的破绽,两人各自保发6局进入抢七。
柯让习惯于强势、快节奏的打法,但希曼对球的上旋、控制非常独特,这导致柯让屡屡掉入非受迫失误。加上第一盘连续丢分,使得发球也受了影响,失去了他一贯的发球优势,打得非常被动。进入抢七后,刚开始的几个球柯让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巨大的心理压力憋得透不过气,不敢放开打,生怕被两盘2:0送走,结果被希曼抓住机会直接拿到赛点。
现在想想,柯让自己都觉得唏嘘。他突然在1:6的局面下振作起来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想起了赛前希曼对他的挑衅——这带给他一阵不可遏制的愤怒。
在18岁之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性取向是什么大问题。但从前教练benoit过激的翻脸和斥责中,他被这种莫名的、不合理的人格否决激出了巨大的逆反心态,以至于对这个与他相处超过十年如父亲一样的教练,没有留下一丝留念。他心里的那根红线,一旦被别人踏过,他可以不顾一切向这个人发泄自己的愤怒——就像他冲进更衣室送给希曼的那一脚。
希曼显然觉得同志是低人一等的存在,而试图让柯让否定“他是”的可能性,仿佛施舍给他一个台阶,好意为他隐藏秘密。这可忍不了,柯让告诉自己,不许输给这样的人。
就在他一边补充功能饮料,一边走神的间隙,他听到自己球员包厢里传来的喊声。是路易在提醒他抓紧时间换衣服,路易指了指自己手腕上不存在的手表,又指了指衣服。柯让后知后觉,站起来取了帽子,一头发量爆炸的头发叛逆地蓬起来,只有额前和鬓角被汗水染湿了,贴在皮肤上。他随意地将头发往后捋了捋,头发有些长了,戴着帽子的时候看起来是稚嫩的小孩,但微卷的头发随意落了几缕下来,垂在他高挺的眉骨鼻梁处,突然就变得成熟了好几岁。
被汗水完全沾湿的上衣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柯让撩起下摆利落地脱了上衣,然后用毛巾迅速擦干身上的汗水。他擦地随意,躬下身在球包里翻找干净的衣物,腰线上的肌肉恰到好处地散发着青涩的性感,鲨鱼线也在肋下若有若无浮现。他并没有特别侧重塑造肌肉的形状,只是运动员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和数以万计的击球动作天然形成了最佳的肌肉群。欧亚相融的血统赋予了他强健的骨骼和覆盖其上的厚度相当可观的肌肉,就像一具崭新出厂的高性能机械设备一样,每一处都打磨到工艺的极致,连表面的光泽都在证明它的生产过程中遵循了最顶尖的的设计与制作,每一毫厘都完美到不可挑剔。
柯让自己是不至于自恋到审视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的,正如此时他狗刨一样翻着球包里的个人用品,并未在意形象的虚名。等他终于找到,双手撑开衣服,穿过衣袖,擡头准备穿时,只见正对面几步之遥的观众包厢里好几位女性观众正举着手机对准自己。
被球员本人盯视了自己的偷拍行动后,女观众们慌忙捂眼睛捂嘴地笑得东倒西歪,但手机还是怼着柯让没动。
柯让害羞得笑了笑,没好意思和大家继续对视,赶紧低下头穿好了衣服,此时大屏幕也切到了他面前的镜头,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一瞬间的窘迫,引起哄堂大笑。
时间临近盘休结束,柯让回到自己的赛场边,开始简单热身,保持身体的热度。对手希曼还未出来,观众不满地发出嘘声,裁判出声制止。又磨蹭了一会儿,希曼才终于从后台出来。
决胜盘开始。
“这是老三的儿子?”
柯家三人此时头碰头地凑在柯向宇的手机屏幕前。
“对啊,这是柯让。他小时候回来过年,你不是见过嘛?不记得啦?”
“废话,记当然记得。十多年没见,我认得出来才有鬼了。”柯如聘无语。
“嘁,你就没关注过你侄子!”柯如英大声喝道,“当初我出钱供他打球,你还说我肉包子打狗呢!你看看,事实证明,我又对了吧?”
“……我哪里这么说过?我说的是,你又不懂球,瞎凑什么热闹。”
“我是不懂球,但我有脑子,我会分析好吧?你就说,我是不是有眼光?“
“我看你有青光眼。会打球又怎么了?老三好不容易生个儿子,还打球去了,家里还不是没人继承。”
“哎,大伯,话可不能这么说——”柯向宇出来维护他妈,“打网球好啊,打网球赚钱啊!”
“搞体育能赚多少钱,又不是足球。”
“哎,大伯,那你就错了。网球运动员多的一年能挣几千万美元呢,这不比盘个公司强?”
“真正赚钱的只有金字塔尖那些人,我还能不知道?累死累活打十几年,身体一身病,开支也大,你算算净利润多少?”
柯向宇这半碗水当然回答不上来,顿时觉得大伯说得很有道理,瞬间被说服了。
“我们让让现在世界排名十几位啊,他才打一年职业,有这成绩,那还不算金字塔尖?而且我给他签的是最好的体育经纪公司,今年就能挣钱,你看着吧你。”柯如英气势汹汹地对她大哥嚷道。
“之前培养的时候一年花几十百万的,你好好算算你投了多少钱进去吧。这些都是富人运动,他能把成绩坚持个五年十年,才叫挣钱。而且他现在什么国籍?”
“法国啊。”柯向宇捡简单的题快速回答。
“嚯,搞半天、还是个外国佬,有什么意思?有什么好炫耀的?那不是给别人培养奖杯?”
“哎呀呀你闭嘴,你就搞点乡镇企业那点格局了。”柯如英一巴掌呼过去,和大哥俨然是小时候相处的模样。
“大伯,网球吧,不咋看国籍,属于个人项目……”
“那老三现在什么情况?”柯如聘不跟她争,也不理大外甥,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