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明皇出游
第383章明皇出游
葛延昌自然不相信张岱刚才递出去的会是什么机要文件,但他也很清楚一旦让这家伙抓住把柄由其将事态闹大,自己怕不是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像是王毛仲的儿子王守贞,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眼下宿卫压力本就比较重,他这里若再搞出什么事端惊扰到圣人,为了一时的快意而葬送自己的前程,那可就悔之晚矣了。
因此在想了想之后,葛延昌还是摆手制止了下属进一步的举动,继而又摆手吩咐道:“将此二人暂且引往别处拘押,入问之后再行引见!”
眼见葛延昌不敢再蛮横刁难,张岱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今天也是忙昏了头,有点失算了,应该先着令金环持着自己符令去惠妃处先通报一声,请惠妃着人来引,而不是自己带着阿莹往花萼楼来。
如果只是自己撞上了这些家伙,张岱自然不怕。他自知北门这些家伙皆色厉内荏之徒,平日里喊打喊杀很是凶恶,但只是面对那些无力反击的人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真要遇到能够对他们造成一些威胁伤害的,则就会先怯三分,变得隐忍内敛起来。
说到底,这些人也只是欺软怕硬、狐假虎威的家奴罢了。
可是现在张岱身边带着阿莹,他也不免投鼠忌器,担心阿莹遭到冒犯。于是这会儿他便将阿莹护在身边,被守门的北门甲卒驱赶到宫门一旁阴影处立定下来,准备等待有什么认识的内官出入再请其通禀一番。
阿莹跟在张岱身边,倒是并不怎么惊惧,她只是担心自家阿郎,来到一旁后便轻声道:“没想到阿郎做官也这么凶险,有那么多恶人刁难……”
张岱听到这话不免有些尴尬,他这纯粹是自己得罪人多了,难免走夜路撞鬼,换了一般的官员,自然不会遇到此类纠纷障碍。
阿莹却还在那里小声念叨着:“那姜某也在宫中当直,若我对他和气恭敬一些,他会不会更上心关照阿郎?”
“只是小人作祟,你也不用太紧张,但凭自己心意就好,不用刻意去屈从谁人。姜某如今在朝,还要多仰我的关照呢!”
张岱这话倒也不是吹嘘,姜行威等边士入朝,原本身后还有河西军团以及王君这个主将做后盾,但是几年前王君还是免不了被回纥人截杀,也使得陇右河西大变天,姜行威等入朝边士自然更加遭受排挤,处境越发窘迫。
两人在这里小声叙话着,葛延昌还在阴恻恻的打量着他们。他自然不会主动派人入内去作请示,就要对张岱进行留难,不需其顺利入内,反正无论这家伙身系什么样的任务,自己这里小心谨慎的执行宿卫任务总是没错的!
花萼楼作为圣驾驻跸所在,总是少不了人员出入。
张岱和阿莹被阻在外没过多久,便又有一驾垂帷马车在男女侍从们前后拱从下来到这里。马车入此便停止下来,从车上行下一名道装玉冠的美丽少女,正是云阳县主。
县主下车后,自有仆从上前验看符令,而其立于宫门前未久,很快便注意到被限制在宫门一旁的张岱主仆,当即便吩咐随从去将张岱引到这里来。
“此夜想必事务繁忙,世兄何以驻足于此?”
待到张岱被领过来,云阳县主便笑语问道。
张岱瞥了一眼神态已经变得有些紧张的葛延昌,倒也并没有开口告状,只是微笑说道:“当下略得闲暇,侍奉圣恩垂顾,恩允某等侍官各引家眷一员观礼。阿莹是我自幼相依为命、亲密无间的家人,便想召她同来见识繁华。外间人事杂乱,想要暂时引送惠妃处,还在等待宫卫传禀。”
阿莹自是知道云阳县主这么个人,连忙入前盈盈作拜道:“婢子阿莹拜见县主。”
“你一身彩裙很是精美,不要沾染尘埃了。”
县主先让人扶住阿莹勿使作拜,又将这少女仔细端详一番,旋即便又开口道:“此夜人事繁忙,宫卫想也好逸恶劳、通传不及。世兄便将此爱婢付予我处,便且自去,稍后我自会稳妥的交还给你。”
张岱听到这话后,便又回望向阿莹,阿莹则连忙点头道:“阿郎且去操劳职事,婢子便恭从县主行止,必不失礼惹厌。”
张岱对县主自然是信得过的,他也担心继续滞留于此会错过外间的职事安排,听到阿莹也这么说,他便又向县主拱手道:“如此便麻烦县主了,明日做罢职事后,我便来引家人。” 有了云阳县主的引领,葛延昌自然不敢再加留难,一行人顺利的进了此处宫苑。
张岱在见到阿莹跟随县主一行入内后,便也没有再继续逗留于此,只是深深看了脸色阴沉的葛延昌一眼,然后便径直离开此处。
任何繁华胜景,背后总需要有人精心营造。张岱返回翰林院不久,便又奉命带领一批乐官伶人先行奔赴芙蓉园去,并顺便检查一番刚刚搭建起的彩棚戏楼。
待到确认此间布置周全后,他又匆匆返回兴庆宫去奉宸待命。由于当下从兴庆宫直达曲江池的夹墙复道尚未修建完毕,他们一行人也只能在坊间穿梭往返,在这仍有几分寒冷的春夜当中,人和马都热出一身的汗水。
随着晨光破晓,新的一天再次来临。二月里连日阴雨绵绵,所幸今日天公作美,朝阳跃升于东方天际,和煦的春光很快便洒落人间。
天亮之后,直宿大明宫的宰相们便带领众朝士来到兴庆宫中恭请圣驾,张岱便也跟随门下省群僚一同来到花萼楼外。他爷爷张说作为尚书左丞相,与兼任兵部尚书的宰相萧嵩左右分班带领尚书省群属,自是一脸春风得意。
众人来到花萼楼外后,诸司长官与三品以上高官先被召入其中,在殿中接受赐食,至于其他官员们则就没有这样的关照,需要在外等候直至芙蓉园后再受赐飨。
张岱倒是没有在苑外干等着,须知他还有一个协律郎的职官,今天圣驾出入全程礼乐伴奏,他自然要带领乐队吹奏表演。
因此他便也跟在那些大佬们身后快速的行进到花萼楼中,然后来到殿侧就位,手中持麾主持奏乐。他一边留意着乐人们的奏乐节奏,一边看着那些高品朝士们在殿中享用早餐,心中不无期待这些家伙当场噎到,让他们这些只能看不能吃的悲催牛马也出出心里的怨气。
只可惜那些做到这种高位的老家伙们也都经验十足,一个个细嚼慢咽,一顿早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自然没有人殿中失仪。
等到上午九点多,群臣才拱从圣驾行出兴庆宫。此时宫外长街也早已经肃清,且有禁卫将士们沿街驻守,群臣皆策马扈从于圣驾后方。
包括皇太子也没有独立的仪仗,只是与宁王等宗室们策马并行于舆驾后方,一众东宫属官则各依品阶分散于朝士队列当中,且排在同阶官员的最后方,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随着圣驾驶入长街当中,被隔绝在街道两侧的士民们纷纷拜迎圣驾,并不断的高呼喝彩,一时间喝彩声响彻全城,圣人也频繁的喝令车驾暂停下来,向着道路两侧挥手示意,自然引发士民们新一轮的欢呼与顶礼膜拜。
张岱行于队伍当中,看到这一幕后心中也是颇生感慨。他倒是没有机会见识一下其他大唐皇帝出游的情景,但却能看到长安士民们对于当今皇帝是发自肺腑的崇拜礼敬。
这倒也难怪,自从唐高宗宾天以来,大唐国势便板荡不休,就连君王都几经废立,甚至大唐国祚一度断绝。
尽管神龙革命后唐中宗号为中兴,但这货所作所为也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大唐社稷终究还是在当今圣人的治理下得到了真正的中兴,并且达到一个新的巅峰,长安百姓对其顶礼膜拜自然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哪怕是唐玄宗后期玩起了各种抽象,后世人讲起开天盛世来,仍然愿意给以各种溢美之词,甚至成为文化上一个挥之不去的深刻印象,唐玄宗也因此享受到更多的包容。作为一个帝王,他无疑是幸运的。
张岱听到长街上各种山呼海啸声,心中也不由得感叹怪不得唐玄宗后期十数年不出关中,这家伙在长安真是享有极大的主场优势,如果不以大军叩关将之惊走,单纯在长安以少量精锐搞兵变怕是很难成功。
圣人自然不知就在距离其这么近的区域内,居然有人正在思索这种大不敬的念头,当然就算他感知到这一点,排在其猜忌名单最前头的也得是他的儿子和兄弟们,总不会怀疑张岱这么个小年轻。
此时的长安城南曲江畔已经是人满为患,随着圣驾抵达芙蓉园,各种欢呼声更如山呼海啸一般爆发出来,一波一波经久不息,就连曲江池中的水都被那声浪冲击的荡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