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胆敢思春,打杀为惩
第384章胆敢思春,打杀为惩
芙蓉园可谓是长安城中最负盛名的皇家禁苑了,不只是因为这里建筑华丽、风光秀美,同时还因为这里是城中唯一允许士民百姓进入游赏的御苑,当然只能在固定的节日内。
即便如此,芙蓉园的存在也大大拉近了长安城中普通民众与帝王之间的距离,百姓们可以在这里一窥当今圣人的起居生活。
曲江水自园林的西南方位入苑,形成了大片的池沼,占据了整座御苑超过三分之一的面积。
在曲江池的东面,则耸立着一大片宫宇楼台建筑,这其中最核心的建筑便是高近百尺的紫云楼,仿佛天上宫阙降落人间,重檐叠瓦、金碧辉煌,无论从哪个方向入苑,都能第一时间看到这座巍峨华丽的高楼!
圣驾抵达芙蓉园后,第一时间便在一干皇亲重臣们陪同之下直登紫云楼,于楼上俯瞰整座御苑,曲江碧波尽收眼底。
与此同时,之前还被限制在曲江西岸和南岸的士民们也被放入御苑中来,从各个方向直赴紫云楼下,向着楼宇上方俯身作拜,口中高呼至尊万岁,
张岱心中固然有着诸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和思索,然而当见到这煊赫一幕的时候,心中同样也荡漾着一股激动与自豪之情!
他虽然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内心中对于大唐盛世的感情并不比当下时流少,而在这一份自豪之外更多了几分沉重的思索与遗憾,所以他又比这个世道当中任何人都更加希望能够盛世永存!
为了保全这个大唐盛世,他也愿意做任何事,哪怕真正的障碍乃是如今正站立在高楼上、接受万众参拜的至尊圣人!大唐非一人之大唐,盛世非一人之盛世,以独夫之志而御万乘之国,其可久乎?
芙蓉园中士民百姓倒是没有张岱这么强烈的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眼下他们只是沉浸在贤君治世、共度佳节的喜悦当中来。
群众们在紫云楼下作拜之后,便被依次引入不同的观礼区域中去。紫云楼下方所延伸出来的那些华帐,除了用以安置在朝权贵家眷之外,还有皇恩特许款待的乡贤耆老、贤母孝妇等等民间守节尚义之人。
现场的人事安排、维持秩序自有专人负责,张岱等乐司官员则在紫云楼下待命。
在紫云楼正前方的广场上,建有一座高达丈余的广阔高台,这座高台便名为百戏台,是芙蓉园中进行公开表演的主要场所。
随着楼下秩序稳定下来,观礼士民悉数就位,旋即楼下便响起了激扬雄浑的鼓声。张岱等人伴随着雄浑的鼓点声,向着百戏台而去。
大唐皇帝都有着自己的专属bgm,这其中又尤以玄宗皇帝的最多。今日芙蓉园汇演,首先表演的曲目便是专为玄宗特制的《龙池乐》。
《龙池乐》本是由太常寺立部伎表演的堂上雅乐,并不适合在露天公开场合进行表演,曲调不够激昂、舞蹈较为舒缓,整体的节奏感并不强,放在露天环境表演音散舞慢,观赏性比较差。
但是张岱在担任了协律郎和翻曲使之后,针对《龙池乐》进行了一番大刀阔斧的改编。
他将《龙池乐》中节奏感最强的“急”这一乐章单独提取出来,采用燕乐的编曲方式在原本曲调上加以扩编,并在保持了编钟底色的同时又大胆加入了其他打击乐器与笙角等丰富乐曲的风格。
至于在舞蹈方面,除了原本的女冠软舞之外,又增添了划旱船这一种舞蹈形式。
后世的划旱船是一种非常热闹喜庆的民俗表演形式,或许有人会觉得这种表演过于通俗土味,不适合高端的宫廷舞乐表演。
但实际上划旱船就经历了一番肇始于民间、为宫廷舞乐所吸纳,而后又流传民间的这样一个过程。在宋代的宫廷舞乐队中,还有“采莲队”这种专门进行划旱舟表演的伶人队伍。
总之在经过张岱一番整编之下,《龙池乐》的观赏性和喜庆感都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提升和改善。
早前圣人迁居兴庆宫举行温锅宴会的时候,还曾在龙池中搭建舞台专门表演过这个节目,也是深受圣人和王公百官们的好评,如今在芙蓉园中作为开场的曲目进行表演。
《龙池乐》的表演有上百人,其中莲舟四十八人、舞者十二人,乐工四十余人。张岱作为乐队的总指挥,率先登上舞台左前角的小高台上立定俯瞰整个舞台,随后在其旗帜指挥下,诸舞乐人们陆续登台各自就位。
舞台下方,观礼的士民们早已经等候多时,对于舞台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非常关心、瞪眼细瞧,当见到张岱举步登台时,其仪态风采自然便落入下方一众士民们瞩目之中。
“这台上青衣少年是谁?当真人物出众啊!” 很快便有人在舞台下方忍不住高声呼喊询问起来,唐人爱热闹,同样也爱品评人物,张岱年未弱冠,仍是青春少年,身形挺拔,仪容俊美,在此盛大的节庆场合当中自然引起了万众瞩目,忍不住便对其品头论足起来。
“国朝当真多士,区区一个卑品下僚,竟已如此卓然英挺、俊逸非凡!”
容貌固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全部,但容貌出众的人必然是能够更加容易获得旁人的好感,张岱登台后什么都还没有做,便已经获得了京中一众时流的好感,认为他足以匹配得上在今天这场盛会当中所处的位置。
有更见多识广的时流则大笑起来:“这一位可不是什么区区卑品下僚,乃是开元十五年府试、省试与制科三榜榜首,是圣人亲给赐名的前宰相张燕公孙张岱张宗之!国中后进,此为魁首,所以才能得此重用,入得京中父老法眼!”
众人闻听此言,也都不免愧叹有声,又有人叹息道:“早间曲江头远观诸进士作歌,还颇觉人物出众,与今前状头相比,今岁所取俱成土鸡瓦狗,选司不慎啊!”
针对张岱个人的品评议论,倒也并未持续太久,随着舞台上的歌舞表演开始,群众们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过去了。毕竟张岱再怎么俊美无俦,总也比不上这精心排演的歌舞能够给人更多全方位的视听享受。
舞台上的士民醉心欣赏歌舞表演,紫云楼上王公贵族们见多声色表演,对此倒不是很热心,他们一边注意着上方圣人的神情变化,一边与同僚小声闲聊着。
宰相杜暹虽然列席盛会,但心思也不在这方面,还在思忖着别事,忽然感觉衣带被人牵了一牵,他便转头望去,便看到同样列席与会的自家夫人似乎正有话要说,他便侧身凑过去小声问道:“何事?”
“台上那位协律郎人才甚佳,方才妾便听闻多家妻女都在暗赞,我家又不是没有适龄的女子,夫主于此竟不心动?”
杜暹的夫人一边望着舞台侧前方指挥表演的张岱,一边小声对其丈夫说道。
杜暹听到这话后不免愣了一愣,他自入朝起来,满脑子都是与同僚李元纮争权斗势,哪有心思关心儿女亲事。
此时听到自家夫人所言,他也不免心中一动,视线端详了张岱片刻,也是不免越看越满意,可是当其又转头看向坐在宁薛二王席侧的张说时,神情又是不免有些黯然,小声对其夫人说道:“张燕公好与山东人家结亲,今其家中有此幼麟长成,怕是不会轻许寻常人家啊!”
“他家又是什么世禄延传的显赫人家?我家又不是贪图他家门势,今夫主在位,雅重其徒,若成翁婿,自然倾力提携,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杜暹的夫人又忍不住说道:“妾闻张燕公此孙虽然人才出众,但却不是大妇嫡出,未必为山东人家所重。但能心诚访之,事情未必不成。如此俊秀的后进可访,若不试上一试,让人怎甘心退求其次啊!”
且不说杜暹夫妻之间的对话,高台上也有其他人暗动类似的心思。这样的佳节盛会,本来就是联谊交友的好机会,各家权贵也多携子女出席,希望能在这盛会当中觅得两人。
薛王家坐席与张说家相连,因为仍然记恨张岱之前得罪他的事情,薛王对张说的态度也很是冷淡,根本不与交流。
可是他这里一转头,却发现自家王妃竟与张说的夫人在席后言笑有声,他心中自是有些不爽,当即着人将王妃唤回,旋即便沉声训斥道:“你与张家人谈笑作甚?难道忘了你兄因何被逐?”
“前尘故事只是增人烦恼,消愁解怨才能心境开阔。我兄事不检点,为国法惩,又何必迁怒旁人。张燕公家少徒俊秀可观,若与……”
王妃韦氏方一开口,薛王当即便瞪眼怒斥道:“胡说什么!张家孽徒也配做王府贵宾?况我已使人访郇公韦氏,岂不胜过张氏多多!”
说话间,他又瞥了一眼席后满脸失望的自家女子,口中恶狠狠低斥道:“收起那思春淫性!若敢效王毛仲女败坏家风,我宁可打杀失节女子,也不受此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