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探花空手归,如何簪花行 - 大唐协律郎 - 衣冠正伦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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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探花空手归,如何簪花行

第388章探花空手归,如何簪花行

杜孟寅话音刚落,现场顿时响起了一片嘘声,更有人不客气的笑骂道:“小子奸猾!即便不是侍臣,方才舆驾出入盛况无见?为何不能拟成联句?难道过往成诗,尽是亲身经历、耳目所见?”

杜孟寅听到这些调侃嘲讽声,心中自是有苦难言。上午圣驾入此时,他们一众新科进士都被堵在慈恩寺中出不来,自然无缘得见。

尤其张岱这诗作画面感极强,使人诵来便自觉一副舆驾盛壮的画面就在眼前,哪怕他也亲临其境、耳闻目睹,也没有能够胜之的才情与信心。

眼下贺兰进明已经自叹弗如,而他若也甘拜下风的话,此番探花行免不了就要空手而归,此时曲江周边起码有数万群众游赏玩乐,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他们自然要沦为笑柄。

尽管自知这理由很牵强,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希望能够更换一个胜算大一些的诗题。

张岱对此倒也并不深作计较,抬手示意周遭众人不要再作喧哗,旋即便又笑语说道:“舆驾盛况,杜郎无缘细睹,那这曲江春景,想必是历历在目,便且以此为题,你意下如何?”

杜孟寅闻听此言,心情略感轻松,当即便开口说道:“张协律已有前作佳篇以示众,此题便且由在下先着笔献丑如何?”

张岱对此自无不可,这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和要挑战的是怎样的存在,说是献丑那就是真的献丑,他又何必阻拦呢。

“千顷碧波似镜平,垂天映日江水清。堤外杏园春色暖,飞花蝶舞伴莺声。”

杜孟寅提笔疾书,很快便写成一篇描写曲江春色的七言绝句。他参加这样的聚会宴游,当然也要准备一两首诗作与同年们唱酬尽兴。

曲江春景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应景的诗题,类似的题材他自然也有所准备。所以当张岱提出这一命题的时候,他当即便心绪大定,从容的写出这早就准备好的诗篇。

这也是他日常习拟得意之作,就连家中亲长们都夸赞此诗颇有宋之问余韵,可以拿出以见世人也不必怯场。就算张岱有同题诗作,彼此也能辨一个各有千秋,他总不至于一无是处。

“张郎大意了,不应作此寻常之题。这杜某早有认真雕琢的诗作准备,此番怕是不好痛快胜之。”

大唐是一个诗歌的国都,寻常百姓就算没有拟写章句的才情,但耳濡目染之下也都拥有一定的鉴赏能力,当见到杜孟寅这一篇绝句时,也都不由得承认确是具有一定的水平。

听到周围看客们私语议论声,杜孟寅也是不由得面露喜色,今天这一场较量对他而言可不只是能否成功探得杏花,更是要一雪数年前被夺京兆府解头的前耻!

他直接将笔递向张岱,口中笑语说道:“恭待张协律赐教!”

张岱也不推脱,接过笔来便在纸上挥毫书写起来:“翠黛红妆画鹢中,共惊云色带微风。箫管曲长吹未尽,花南水北雨濛濛。”

杜孟寅在看完张岱这一诗作后,眉头先是微微一皱,旋即便又慢慢舒展开。与张岱同题同韵的此诗相比,自己的诗作虽然意境泛泛,但却视野更大,曲江池碧波千顷、江天一色,杏园中鸟语花香、春色正浓。

张岱此诗虽然意境更胜一份,但却只是特写曲江中游船画舫、风月意趣,即便是意境更浓,但却视野狭隘。因此两首诗作间也并没有拉开明显的差距,仅仅只是描写各有所专、各有所长。

但他这一番品评还没有宣讲出口,张岱已经又向下书写起来:“菖蒲翻叶柳交枝,暗上莲舟鸟不知。更到无花最深处,玉楼金殿影参差。泉声遍野入芳洲,拥沫吹花草上流……”

看到这一幕,杜孟寅顿时脸色一变,思绪顿时飞回了前年参加省试复试时,诸考生应考《早春万物生辉诗》的情景。

那时众考生都因为省试波折骤生而忧心忡忡、才思枯滞,但张岱却运笔如飞,一口气写出整整十五篇应试的诗作,而且每一篇都在水准之上。

这让他们一众考生,甚至是那些考官都大感震惊,以至于选司主官明明看其不顺眼,张岱仍是凭着其无可争议的才华而以甲科状头及第!

杜孟寅旧年落榜,心中自是失落至极,归乡后便闭门苦读,终于在今年再次参加科举且一举及第。

这也不免让他大感志得意满,直道自身的才情学识相较往年都有了长足的进展。反观张岱近年殊无佳作问世,以至于才名渐弱。此消彼长之下,也让杜孟寅暗自感觉自己应该有了挑战张岱的实力。

可是当他见到张岱再次展现出其同题多作的技能时,往年那种备受压迫的无力感便再次涌上心头,额头上冷汗直沁,就连呼吸都随着张岱笔锋在纸面上的移动而变得急促起来。    好在张岱这一次并没有再一口气写出十几首诗作那么夸张,他仅仅只是写了三首七言绝句,眼见杜孟寅脸色已经变幻不定,他便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将其诗作向前一推并笑语道:“请杜郎赏鉴。”

曲江作为京南胜景,也是大唐长安一个久负盛名的地标景致,终唐一世往来文人墨客不乏,各自也都留下不少描写曲江风物的诗篇。

作为中唐大历十才子之一的卢纶所作《曲江春望》三首,便是描写曲江景致的佼佼者,张岱一首都没给留,全都抄写出来。

杜孟寅这会儿还沉浸在那种早前的压迫感中,对于诗作内容都无暇细睹,也不敢再继续强撑着,只是低头拱手道:“张协律才情卓然,人莫能及,在下佩服、佩服……”

他这里话一出口,周遭看客们纷纷鼓掌大笑起来,更有好事者怪叫道:“两名探花郎俱已认输告负,速去速去,不许再入杏园!”

两人闻听此言,不免各自面露羞恼之色,但他们的确是输了,没能在文采上压过张岱,此时再留下来只是徒增羞辱而已,于是便各自向张岱略作抱拳,然后便拂袖而去。

张岱倒是没有要刻意刁难两人的意思,他还挺想看看进士探花的活动现场,只是前来探花的两人水平实在太次,他也没有要放水的必要,于是便也乐得担任这么一个守关大boss。

随着两名探花郎灰溜溜的离开,曲江周围场面顿时便也沸腾起来。看热闹的总是不嫌乐子大,往年类似时节众人只见进士们畅游曲江、探花助兴,即便是有一二诗文切磋,主要还是娱乐性质。

如今次这般进士们选出的探花郎居然被监园使直接拒之门外,这可实在是太罕见了。那些恼于被中进士们抢了风头的京中纨绔们自是幸灾乐祸,而周围那些看客们一时间也都大声叫好、乐不可支。

此时更有香车画舫靠近过来凑趣,满面红光、周身脂粉气的李龟年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来到张岱面前便向其见礼道:“因闻张协律于此拟创新辞,下官斗胆冒昧,请为翻曲配乐、以便传唱,请问协律准否?”

诗辞写出来就是让人传唱的,张岱听到李龟年这么说,便也微笑颔首。而随着李龟年的到来以及当场编曲,曲江周遭各处莺莺燕燕全都凑了过来,想要在第一时间便习唱这新鲜火热的曲辞。

“自古文无第一,岂可如此轻易认输啊!你两位不惜名声,却令某等同年尽成笑柄!”

且不说变得热闹无比的杏园门口,贺兰进明和杜孟寅灰头土脸的回到游船上后,顿时便受到了其余同年的连连抱怨。

“这位张宗之的确是家学渊源、才情超凡,彼间众眼有望,强与纠缠只是自取其辱。”

杜孟寅低头不语,贺兰进明则开口辩解道。

“那现在又要怎么办?探花空手归,如何簪花行?”

旁边又有人一脸苦恼的说道,进士及第可谓是他们人生最为高光的时刻之一,怎么甘心留下这么大的遗憾与笑料?

瞧着众人怨望的眼神,贺兰进明又硬着头皮说道:“谁言探花郎只许两人?满船同年,人人皆可。张宗之既为好事者推为监使来刁难我等,我等自可分批往探其才!其再如何才情富丽,总有运思枯竭之时,待其露出疲态,某等自可胜之!”

“这、这会不会有些无耻?”

这些进士们虽然渴望风光,但终究还没有在人世污浊当中浸淫太深,听到贺兰进明提出要作车轮战,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迟疑。

贺兰进明闻言后便说道:“但非切身相关,谁又会深记细节?时过境迁后,后来好事者只会略论胜负如何而已,当时胜负手段谁又能够说清?诸位是想自此以后沦为笑柄,而是一举击败张宗之这少年辞圣?”

众人闻听此言,并没有第一时间答话,但那闪烁不已、跃跃欲试的眼神却流露出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

杜孟寅听完贺兰进明这么说,脑海中便又不由得想起张岱省试时一口气写出十几首诗作的画面,他方待开口劝一劝同年们不要过于乐观,但转念一想,若是满船俱没、尽成笑话,谁还会独独记得他这个铩羽而归的探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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