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重逢诗圣
第491章重逢诗圣
“杜二,你怎在此?”
自开元十四年洛阳结识又分别之后,张岱也有数年没见过杜甫,今日突然在太常寺官署偶遇,他的心情也是颇为激动,忙不迭阔步上前惊喜问道。
数年不见,杜甫个头较之旧年高了许多,面貌也变得黑瘦起来,两眼中满是重逢的喜悦,来到张岱面前后便长揖为礼,然后才又开口说道:“旧岁离开东都之后,我便随家父游历河淮之间,今岁家父入京参铨,某亦随行!”
大唐官员秩满离任之后,便要进入时间不等的守选期,期间不再担任官职,可以从容经营家事。诸如日前秩满的马利征,因为家计艰难而被张岱聘作印坊的主编。
至于杜甫的父亲杜闲,想必应该是属于颇有家资的一类,守选期间带着儿子游历各方,不必为了生计发愁。
当然,所谓的游历也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游山玩水,还是有一层走亲访友、加深情谊的用意在其中。
京兆杜氏本就是当世大族,而杜甫的爷爷杜审言又是名满天下的文章四友之一,尽管斯人已逝,但仍不乏亲友分布天下诸州。
旧年张岱和杜甫前后脚离开洛阳东行,在行至郑州的时候,便遇到郑州刺史崔尚讲起过杜甫随父拜访其人。
想必这一圈游历下来,杜甫也是认识了不少的时流,只不过看历史上其人仕途发展,这些人脉似乎也没有发挥出什么太大的作用。
杜甫自然不知自己后事如何,望向张岱的眼神又是激动又是羡慕,同时还有些羞涩的说道:“当年我离都太快,错过了许多六郎的风光事迹,但每于道途有闻,我都与有荣焉!
此番归京,除了伴随阿耶选官之外,私心也在窃念要东施效颦,想在今秋于京兆府取解,来年应举,六郎可不要笑我狂妄啊。”
“你要参加今年科举?”
张岱闻言后先是一愣,旋即便不由得大笑起来,拍着杜甫的肩膀说道:“怎么会呢!杜二你才学可观,往年只是放游于草野,如今想要应举献国,这是大大喜事啊!行卷准备好没有?要不要我引你投于时流诸家?”
杜甫的才学如何自不必多说,漫漫历史长河当中唯此一人可称诗圣而已,科举本来就是重诗赋,从这一标准而言,杜甫进士及第自是手到擒来。
不过张岱也是亲身经历过唐代的科举,自知科举除了考校才学,场外各种因素才是重点。而历史上杜甫科举失意,也非才学不济,而是场外因素没有搭配好。
张岱盗杜诗成名,而且干了还不止一次,心中也一直存着几分愧疚之情,想要补偿一番。当知道杜甫准备参加今年的科举,他当然想帮上一把。
至于说会不会将杜甫人生轨迹造成巨大改变,致使文学史上的伟大诗圣就此夭折,这倒不必考虑太多。张岱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也做了许多事情,安史之乱还会不会发生还两说呢,杜甫大概率也不会再有原本历史上那些伤痛磨练了,倒也不差这一次的改变。
假使未来杜甫写不出原本那些艺术成就极高的诗歌,造成文学史上的重大损失,大不了张岱替他写出来,搞个“佚名”在自家印坊给印刷传播出去。
总之,这个世道中的杜甫只要安心跟自己混,张岱就不舍得让他多吃一点苦!
“六郎你早已经是立朝时誉甚高的少俊名臣,还能记得过往萍水相逢的杜二,我已经深怀感激了。我又岂敢再滋扰你更多啊!如今唯愿凭此一身所学科场扬名,而后再追从六郎立朝匡正、针砭时弊!”
杜甫听到张岱这么说,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但旋即便又连忙摆手道。
张岱自知在杜甫的视角看来,彼此交情还未算深厚,并不好意思来频频麻烦他,而且少年诗圣大概也有几分年少轻狂的傲气,不甘心输给同龄人太多,也想凭自己的努力来做出一番事迹。
于是他也不再就此问题多说什么,而是又对杜甫笑语道:“你有自己的行事打算,这好得很。既然已经入京来,那便可以时时聚会,有什么事情直来我家相告无妨。王子羽王学士今在御史台任职端公,稍后邀与同聚一场。”
杜甫见张岱如此热情关照,心中也很是激动,连连点头应是,然后忽然又想起来自己还有同行人,于是连忙向后方张望招手,口中则大声喊道:“韦郎快来,为你引见在朝高士!”
又有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在杜甫的呼喊下走出人群,来到张岱面前便拱手说道:“在下韦之晋,城南韦曲人士,见过张侍御。张侍御清直之名久有所闻,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城南韦杜去天尺五,这是民谚称赞京兆韦氏与杜氏这两大豪族,而杜甫也以此门第为荣,且偏好结交京兆韦氏成员以为世交。
这个韦之晋也是杜甫人生中非常重要的友人,两人少年相识,直至杜甫晚年前往相投,结果韦之晋却突然病逝,也让杜甫陷入穷困潦倒、漂泊无依的窘境,并在一年多后客死北上岳阳的途中。 且不说各自未来晚景如何,眼下两人仍是青春年少,杜甫也在一旁介绍道:“我与韦郎相识蒲州境内,结伴西行至京中。韦郎亦颇擅词学、文法甚精,六郎几时得暇,可稍考校一番。”
“韦郎不必多礼。”
看到古诗中的人事互动出现在自己面前,张岱也是颇生感慨,先是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旋即才又问道:“你两位来太常寺是有何事?我今仍具职此中,可以稍行方便。”
“我等是受河南府所募,与河南府选进伶人一同入京,沿途为编曲辞以备督课,所以同行入此!”
杜甫又不无得意的开口回答道。
张岱闻听此言也是一乐,当即便笑语道:“既如此,那一定要听一听你等所教授伶人歌艺如何了!”
太常寺中除了本身所集结的音声人之外,各州每年也会选送一批伶人入京番上,第一是丰富太常寺的表演人员,第二则就是太常寺通过教授这些番上伶人各种歌舞曲乐的节目、从而达到礼乐教化的目的。
诸如今年的圣寿庆典,诸州派遣这些伶人前来助演,而这些人在不久之后返回各州,也会将庆典的庄严与盛大场景、以及各类祝寿的节目传回州县,让州县百姓也都一同祝颂。
像是东都洛阳,就直接选送了一千三百多名男女伶人,其余诸州数量虽然没有这么多,但累加起来也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当张岱看到太常寺中站的满满当当的伶人,便也明白了今早少卿韦縚何以愁眉苦脸的到处找人帮忙,真的是忙不过来啊!
同为协律郎的宋卓这会儿也手捧着计簿忙碌的统计着这些入署的伶人,各州送来的伶人还要逐一登记在册才能确定接收,等到遣返的时候还要对照名单。
这些环节最容易发生纰漏,一则外州伶人们入京之后,或会贪恋京畿的繁华而潜逃出去、滞留京中,二则经手的官吏们也会迷恋这些伶人们的色艺,从而加以私藏包庇。如果缺员太多,事情自然交代不过去。
张岱本来还说要检查一下杜甫他们的工作成果,但在入署之后便也只能帮忙统计和接受各州伶人,从午后一直忙到了入夜,才算是将数千名伶人都统计完毕,并暂且安置在太常寺当中。
好在眼下才只是七月初秋,气候还没有彻底的转凉,只需要提供一些毡帐铺盖就能暂时将这些人给安排下来,倒也不需要准备更好的住处。
一番盘点下来,实际见到的伶人跟名簿上对比还是少了几十人,看名单多是妙龄女子与少男伶人,想必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纰漏,自有太乐、鼓吹几署令长与有司进行交涉追查,张岱他们则可以松一口气了。
杜甫几人也跟着帮忙统计,一通忙碌下来各自都额头见汗,忙完后便跟着张岱一起返回协律郎的直堂歇息一下。
几人来到这里时,赵岭正带着几名仆人等候在此,几个仆人各自提着食盒,食盒里散出一些喷香的味道。
“六郎还特意着人从外送来饮食,实在太客气了!”
嗅到这饭菜香味,杜甫等几人的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起来,又对张岱笑语说道。
“寺署公厨还在备餐,你们几位且先堂中等候吧,我还有别处要去一趟。”
张岱闻言后却干笑两声,抬手对几人摆了一摆,旋即便示意赵岭等人提上食盒跟自己一起离开此间,直往刚才安置伶人们的地方去,将杜甫几人留在原处大眼瞪小眼。
“这、这张六郎是要给谁送食去?”
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有人开口说道:“刚才盘计各州伶人时,便见那些女伎多向六郎使弄媚态、暗赠巾囊,怕不是已经佳人有约?此番携酒食往访,此夜定要夜宿香帐、尽情欢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