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如花的生命血一样鲜红 - 荣枯 - 夕阳正浓之山水之间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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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如花的生命血一样鲜红

时序到了秋天,欧晓感到自己的生命越来越没有意义,她过得空洞而痛苦,大脑一天到晚一片混沌。  一天早晨起来,她突然想到了早乡镇,想到了乔山,想到了会计王大姐,想到了昔日供销社的同事们,甚至想到了主任陆家旺。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去看看他们的冲动。自从那年逃婚以后,离开了单位,离开了早乡,她再也不好意思回去,不好意思面对乔山,不好意思面对早乡镇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

现在,那些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变得淡漠了,不再觉得是难堪了。相反,在心里,对那地,那人,有了浓烈的怀恋和念想。

早饭后,欧晓背上刚买不久的一只挎包,坐车去了早乡镇。

来到办公室,几年没见,大家反而热情起来,纷纷跟她打招呼,问候,似乎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不愉快。

陆家旺一家早已经调走了,现在,供销社主任是乔山。乔山已经结婚,儿子都三岁了,满地跑了。听说欧晓回来,乔山的老婆专门来到会计室,她说:“我来看看当年什么样的美女,把我们家乔山闪得差点儿断了腰。”

不但这样说,她还把儿子拉到欧晓面前,对他说:“亮亮,你可知道这个阿姨?当年,她差点成了你的妈,只是,人家看不上你爸爸。欧会计,你甩了我家乔山,攀上了什么样的高枝?”

听说,乔山老婆是早乡镇上任书记的女儿。

欧晓没有搭理乔山老婆,她来到当年自己的宿舍。打开门,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她被呛得咳嗽了好一阵。小屋里,拐拐角角结了许多蛛网,一应物品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这还是当年自己栖息的宿舍吗?她的喉头一分分梗起来,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这间久违的小屋,曾留下过她多少青春的时光啊。

回家后,欧晓整整睡了两天。妈妈说:“小呀,你没事儿,出去跑跑,跟朋友逛逛街,也强似在家睡觉。”

不料在商场,遇见洪娇陪她妈买东西。两个人见面,严东是绕不过去的话题。洪娇告诉欧晓,严东现在跟一个名叫林扬的女孩子走到了一起。

“听说,那女孩也是我们临河人。严东跟那女孩,还是他老婆做的媒人。”洪娇吃吃地笑,愤愤不平,“你说王凤芝可愚蠢?居然把女人推给了老公。严东也是,过去多少好女孩他看不上,我以为他是圣人,不近女色。不想他也就这点品味。听说,那女孩是他店里的服务员。切,我,还有你,哪一点是一个服务员能比得了的?”

欧晓的心一下子失重了。她突然感到万念俱灰,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倦。她怀着最后一丝不甘,怀着最后一丁点儿奋争的侥幸,写下了遗书。

欧晓本来想把遗书亲手交给严东,但她怕他说她矫情,不但不相信她会自杀,他还会怀疑她又变着花样迫他就范。她想,就要结束了,爱他一场,最后不能让他看轻自己,她也是有尊严的,她要在最后,维护一个女人爱的尊严。

她来到龙兴宾馆,把信交给了李梅,叮嘱她第一时间交给严东。不想,她前脚刚离开龙兴,王凤芝后脚赶了进来,发现了那封信。

王凤芝因为林扬跟严东闹得不可开交,看到有人给严东写信,她第一个怀疑是林扬。她一把撕开信封,非逼着李梅给她念信里的内容。

李梅念完信,惊呆了,王凤芝也惊呆了。

王凤芝转而一想,又释然了。她对李梅说:“这个女人,我了解她,整天拿死来要挟,逼我家严东要她。这个事,你替我保密,不要告诉严菡爸。”

李梅每每想到信里内容,心里就不安。每次见到严东,她都不能镇静。但王凤芝有交代,她又不便开口。

因此,严东对遗书的事,一无所知。

欧晓离开龙兴宾馆,就去了临河镇南岗公墓,那里,埋着她爸爸的骨灰。

欧晓傍晚时分进入墓园,来到欧言凡的墓碑前,坐下来。

秋日的夕阳红彤彤地悬在西方天际,晚霞好像燃烧的火焰。欧晓坐在欧言凡墓碑前,像一尊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是那么迅速,又显得那么漫长。她的心里存留的希望随着时间,一丝一缕被撕得粉碎。她希望严东看到信,她希望严东看到信后不顾一切地奔向她,她希望严东奔向她时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泪流满面地对她说:“你真傻,我是爱你的,我不允许你死,我要你好好陪着我,陪着我白头偕老,海沽石烂。”

天完全黑下去了,严东没有出现。她开始恨他,恨他无情,恨他心狠,恨他漠视她的存在,恨他轻贱了她圣洁的感情。明明知道我要死了,你见死不救,你还是人吗?你还有一点儿人性吗?

不,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见死不救的,一定是他还没有看见信,如果他看见,一定会来救我。他为什么看不见我的信呢?难道李梅没有给他信?是她交给那个叫林扬的女孩了吗?

夜一分分深了,欧晓彻底失望了,不,是绝望。她开始流泪,她开始哭泣,眼泪就像小河,泪水汩汩的,流也流不尽。她一边流泪,一边回忆,回忆她跟严东相识,回忆那间老旧的商店,屋里的灯光,破旧的书桌,书桌上的稿纸。她回忆他给她改稿,他坐在她身边,他身上散发出好闻的气息。他文思敏捷,下笔成诗。她回忆铁路边帮他带苗苗,他做饭,做菜,她给他摘菜,淘米,端菜,回忆围桌吃饭时的温馨浪漫,那么富有生活气息。她想起了那年,他和她被关在业务室里,整整一夜,她紧紧地靠着他,拥着他,他不反抗,不拒绝。她听着他的呼吸,感受着他的心跳,一起一伏,那么美好,那么甜蜜。她后来在他怀里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美丽的梦……

不知何时,夜露落在她的身上,寒冷袭来,欧晓浑身直打哆嗦。但是,她感觉不到身体的冷,思绪像风,像云,在虚幻里遨游,飘荡。

东方开始有了亮色,星星渐次退出了天幕。欧晓眼睛里不再有泪水,她的心像这清晨一样平静,平静得像一块没有坑洼的镜子,照得出前世和今生。

在太阳拱出地平线时,欧晓从她那只乳白色的小小挎包里,掏出一把小刀,握在右手中。

她把刀举起来,靠近眼前,仿佛查验它是否足够锋利。迎着朝阳,凛冽的刀锋映着太阳的橘红。

“严东,再见了……世界,再见了!爸爸,我来了——”说完,欧晓把小刀压在左腕上,先轻轻地划了一下,皮肉居然没有破。她使了点儿劲,又划一下,皮破了,一星星的血洇出来。

她有点儿失望,不是说割腕自杀会流许多血吗?怎么没有血?

第三次,她闭上眼睛,狠劲儿划了一刀。血,呈喷溅状涌出来,有一条细细的血柱,像一条抛物线,恣了一尺多远。

她没有感觉到疼,不是都说割腕很疼吗?割腕原来不疼。

她的脸一分分惨白,惨白的脸微微笑一笑,她就低下头看血流。她看到自己如花的生命血一样鲜红,从她的身体里一缕缕流出来,从她的左腕流进脚下的土地。那血又像是被谁揉碎的玫瑰,一瓣一瓣凋零。这个清晨并没有风,那些花瓣儿像是被风吹着,有些飘飘荡荡,落到地上。落到地上,就洇进了土里,脚下是一片深切的红……

她听到了悠悠的音乐,从远处飘来,似真似幻。那音乐,是婚礼的曲调。

她努力抬起头,远处,不,是半天空,一个车队缓缓驶来。车队最前面,是严东那辆黑色桑塔纳,严东驾着车,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严东下车,一副新郎官打扮,怀里抱着一大束康乃馨,缓步朝她走来,一步,两步。“严东,你这是……来迎娶我吗?”她问,心里满是忐忑。“是的,今天,你是我的新娘。”严东灿烂地笑着。

走近了,严东把满怀的花献给她。她张开双手去接,去拥抱他,然而,她抬不起左手。

我这是怎么啦?我的左手怎么啦?她低头看耷拉的左手,身子却不自觉地歪了下去,严东在她眼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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