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他成了股东
春天三月里的一个上午,武言航找到严东的酱醋厂,他的举动,让严东十分吃惊。 严东自从离开临河,离开百货商店,已经四年了。这四年里,偶尔见过一两次杭子枫,但武言航,他一次也没有见到过。今天对于他的造访,严东猜想一定有事。
“武经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严东问。
“我问着过来的,你的酱油袋子上不是有地址吗?”武言航红了脸,说,“我早不是经理了,百货商店都不存在几年了。”
严东哦了一声,是啊,酱油、醋包装上都印刷有公司地址。严东问:“你家也吃我们的酱醋?”
“吃,我们觉得,你的酱醋还不错的。”武言航说。
严东给武言航递了一支“渡江”牌香烟,却没有火。严东自己不抽烟,为了办事方便,平时身上随时带着一包烟,需要,就给别人第一支。武言航掏出打火机,点燃,有一口没一口地抽。
武言航看严东因为接待自己,停下了手里的活,就说:“你干你的活,不要耽误。”
“没事儿,有他们干,不耽误。”严东指了指小保和正清。“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是来看看。”
武言航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什么时候都不多言多语。他不说事,也不走,只是默默地站着,看机器运作,看正清他们忙碌。
严东不好再问什么,给他搬过来那把唯一的椅子,请武言航坐。他并不坐,一直跟在严东身边。转悠。
天中午了,严东要请他出去吃饭。武言航说:“出去花钱,就到你家里吃吧。”
“也好,离开临河几年,王凤芝也是好久没有见过你了,回家,正好见见面。”严东说。
吃过午饭,在家里坐了一会儿,喝茶,说一些闲话。严东上班后,武言航又跟着他回到厂里,依然不言不语,从下午两点,一直待到五点多钟。
严东暗自揣度:他一定有事,不然不会在这里耗一天的。但问他,他不说,自己不好意思老是问人家。
眼看天色要黑下来了,武言航凑近严东,脸兀自红起来,然后声音细细地问:“我、能来你这里上班吗?”
他的话,让严东震惊了,难道他现在过得不好?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就严东对他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来求自己收留他的。而让严东为难的是,武言航算是对自己有恩的人,他的要求理应答应。可是,一方面自己现在的生产经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入不敷出,人家来了,到月连工资都开不起,不是耽误人家吗?再者,没有人手时,正清一个司机,没有车给人家开,依然过来帮你,而小保是作为股东进来的,这两个人谁也不好辞退。厂里的活,都不够三个人忙,哪里还能再增加一个人呢?但是,无论如何,严东也不能拒绝武言航。他了解他,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随随便便向别人张口的,比如今天,从上午进门,一直到天黑,才说出来意。
“你老兄看得起我,我双手欢迎。不过,我这里工资不高,挣不了几个钱,我也对不起你啊?”严东斟酌着说。
“你看这样可行?我入点股进来,平时那份工资,将就够生活,一点股份,年底能分点儿红。”武言航说。
严东正在寻找人入股,武言航要是能入股,不是正好解决了资金问题吗?有了资金,生产就可以扩大,人员就能派上用场,不嫌富余了。
严东问:“武经理,你打算入多少钱呢?”
“入多少你做主,多了我也拿不出,也不能占了你的头筹。”武言航说。
“小保入了五千,我给他占百分之十的股份。你入八千,占百分之二十股份,行吗?我本来也是打算对外吸收百分之三十股份,合作办厂的。”严东说。
严东打算向外转让百分之二十股份,按照小保的比例,五千元十股,百分之二十,一万块钱。武言航曾经是自己的经理,严东等于让了他两千块钱
“我家里有点儿闲钱,再出去借一点儿,我、我就入八千。”武言航说。
五月一日上午,严东早早地坐车来到珠城市南岗路口,这里是珠城市塑料制品厂大门口,他在这里等武言航。
昨天,严东和武言航约定,今天早晨八点半钟,在南岗路口的公用电话亭汇合,他从临河坐火车,严东从枫杨坐汽车,到珠城给严东送入股资金,然后去塑料厂提包装膜。
昨天开始,一股西伯利亚寒潮席卷大半个中国,早晨出门时,温度还没有明显变化,严东穿一件衬衣,一条单裤。到了珠城下车后,气温逐渐下降,天气阴沉,北风呼号,街角的垃圾、纸屑被风卷起,打着旋,呜呜发出哨音,在半空中飞舞。严东被冻得直打哆嗦。
时间到了八点半,武言航没有出现。九点,他还是没有出现。如果是平时,多等一会儿没有关系,今天太冷了,温度在几个小时里下降了十多度,严东冻得嘴唇乌青,浑身颤抖。他的两眼盯着马路对面的公交站亭,火车站方向每开过来一班公交车,他都眼巴巴地朝那边看,希望武言航出现在视野里。可是,每一班车过后,留给严东的都是失望。
临来时,家里仅有的四块多钱全被严东拿来了。为了转移寒冷感觉,也为了冲淡焦灼的情绪,他花四角钱从公共电话亭买了一份《扬子晚报》。《扬子晚报》版面超多,一般每期四十八版,有时能多达一百版。读完几张,严东拿一张垫在屁股底下,坐在路牙石上,然后把其它的报纸裹在身上,腿上,御寒。
时间到了十点,到了十点半,武言航还是没有出现。严东由焦急变成了气恼,由气恼变成了愤怒。说好的,为什么爽约呢?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不算话呢?如果是别人,严东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这个人是武言航,是从严桥把他引进城市的人,是他当年的经理,他只有压下心里的火气。
严东决定给武言航打一个电话,也许,是因为家里有什么急事给缠住了脚,严东努力为他找开脱的理由。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正是武言航。他告诉严东,他家的一张存单,正好是今天到期,昨天取要损失十几块钱利息,就留着今天取,明天再把钱送过来。
严东无奈地说:“既然这样,你早给我说一声啊。”
“那天我俩见面时,我忘了。昨天要取钱才想起来。”
“你打电话跟我说一声,我也不至于一大早跑来受清风了?”挂掉电话,严东只好回枫杨。
严东的钱不够回枫杨了。南岗坐公交到长途汽车站,车票是两毛钱,珠城到枫杨,车票钱一块五,严东打的电话是长途,花了一块二毛钱,付了电话费,他的身上只有一块四毛钱,差三毛。
严东看看手里的报纸,为难地对老板说:“阿姨,打过这个电话,我的钱不够回家的车费了,您看可能把这份报纸退给您。”
看电话亭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她看了看严东:“内容你都看了,完了退给我,我不是白送给你一份报纸了?”
“我是在等人的,人不来了。您也看见的,我在这里等了半天,不是故意的。我回家的车费只差三毛,您退给我三毛钱就成。”严东极力想证明自己不是贪便宜的人。
阿姨伸手递给严东四毛钱,说:“我看你也不像坏人。”
严东拿了三毛,把另外一只角币,退还给阿姨,向旁边的公交车站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