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重新开张
严东带着玉龙、秦海、吴正清等几个人,开着那辆老旧的金杯130双排座,到山后街一家水泥制品厂买来六百块空心水泥砖,又从城东竹竿园建材市场买几百斤生石灰,放水消上,准备自己动手砌一道墙,把饮料厂和糖酒仓库格挡起来。 生产设备被施茵抢走以后,厂里没办法再生产,西林和严刚就回家了。
本来给稻田打完农药,西早准备赶回来,西林和严刚一回家,西早就没有再回来。
严东拉回了机器,正赶上农村收秋,大豆,玉米,水稻,花生,一样接着一样,进入收获季节,农村一年中最持久的忙碌开始了。秋季的农忙不同于午季,午收和午种时间都很短,一般收麦一个礼拜,播种秋季庄家,插秧,也不过十天左右就结束了。而秋收连着秋种,一般要持续一个半月,一直到天寒霜降,冬小麦和油菜才能种完。如果赶上秋雨连绵的阴雨天,小寒气节还有种麦子的。
好在秦海没有结婚,在家不是主要劳力,严东家里有父亲和爷爷打理,他又把三弟玉龙请过来帮忙。
吴正清是县委办公室秘书一科副科长吴正云的弟弟,两个月前,吴科长跟严东、邱林枫在一起喝酒,问严东饮料厂需不需要司机,他弟弟考了驾照,想来实习开车,也挣一份收入养活自己。当时开车的是关石三,严东对吴正云说:“稍微等一等,有机会,再让你弟弟过来。”
现在缺人手,严东打电话告诉吴正云,让他弟弟过来上班。
吴正云专门回了一趟老家,让弟弟打行李卷儿到枫杨。正清来后,开车的差事主要交给了他。
下午,严东叫上几个小弟,开车去城西二十营拉土,回来和泥砌隔离墙。四个人坐在车上,沿着310省道往城西开。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路上严东想着心事。走到五岔路北侧,正清说:“你们看,前面这个姑娘真漂亮。”
大家都抬头向前望,路边,由南向北走过来一个女孩,长相清纯,眉目清秀,身材姣好,穿戴也很时髦。女孩儿腋下,夹着一本厚厚的书。
秦海跟着正清起哄,两个人粗俗地开起女孩的玩笑。
车子接近女孩时,严东看见女孩夹着的书页里,滑下来四张百元大钞,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严东伸手指着女孩儿,嘴里喊:“小姑娘,你的钱掉了。”
女孩子仰脸看了他一眼,没有低头看地上的钱,径直往前走。
“你的钱掉了,钱!”严东急得提高嗓门喊。
姑娘回头骂一声:“神经病,流氓。”加快脚步,小跑起来。
“停车。”严东对正清说。
停下车,严东怕地上的钱被别的行人捡去,迅速奔向那几张钞票。傍晚时分,街上行走着三三两两的行人。
他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四张人民币,加快脚步向姑娘追过去。他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钞票,一边喊:“小姑娘,停一下,你的钱掉啦——”
姑娘直到看见严东手里的钱,才停住脚步。
严东来到她面前,把钱递过去,说:“你的钱。”
女孩没有接他手里的钱,而是从腋下拿过书本,打开,发现夹在书里的钱果然没有了,她顿时涨红了脸,表情羞怯,歉疚。
她一把抓过严东递过来的钱,转身向前面跑起来。跑了十多米,站住,回头望了严东一眼,没说话,又转过身,跑走了。
她没有向严东说一句感谢话。他看着她跑远了,转过身,向停在前面的金杯双排座走去。
秦海和正清十分不平,抱怨说:“哥,你也太不值了。自己穷得汽车加油钱都没有,捡了几百块钱,还给人家,人家连一句谢谢的话都不给你说。”
严东笑了:“我还她的钱,不是为了让她谢我。这些钱,说不定是她两个月的工资。我亲眼看见从她夹着的书本里掉下来,怎么能不还给人家呢?”
“这种不懂礼貌的女人,就不应该还她。我们正好缺钱,不如留下买材料。”秦海嘟囔。
到了城西,秦海把锹往旁边一撂,说:“我不干了,郁闷,没劲儿,白白捡几百块钱,还回去,还没落好。”
严东带着玉龙等三个人,花了四天时间,把厂里的一堵墙砌起来。他们先用泥巴把墙搪一遍,然后用消好的石灰再抹一遍白,一堵墙立刻白白亮亮的了。然后拉电线,摆水缸,接水管,机器安装完毕,具备了生产条件。
生产持续了两天两夜,冰袋把厂里四百平方米的空间堆得满满的。严东让玉龙跟秦海在家里继续生产,他带着正清,装满一车冰袋,下乡镇销售。
晚上,严东从街上买回了七八个卤菜,有荤有素,王凤芝烧了一只大公鸡,一条鲢鱼,一大碗红烧肉,几个炒菜,摆了满满一大桌。严东去柜子里拿两瓶古潭贡酒,叫玉龙到楼下烟酒店提一捆啤酒。他对几个兄弟说:“今晚,我们放开喝,好好庆祝我们重新开张,好好洗刷一下前阵子的晦气。”
每人杯子里都倒满白酒,碰杯,互敬,划拳行令。喝光白酒喝啤酒,一直喝到杯盘狼藉,一直喝到站不起身子,一个个东倒西歪。
严东端着酒,心潮起伏,感慨万千,无限的思绪如海潮一般,激荡澎湃。许多往事涌现在脑海里,一幕一幕,开书店,去省城,信息所,饮料厂,卖花生,劳务输出。赵立淮,康惠生,关石三,施茵。于家贵,大小李军,计建,洪娇……多少个日日夜夜,食而无味,夜不成寐,千般艰难,万分困苦……突然,他想到了欧晓,他想到了欧晓对自己的那份感情,而自己,却不能对她有所表示,他要抑制那份不该有的情感,不能越过界限,甚至不能让她知道……严东感觉嘴巴里有一股苦涩,有一股辛酸,有一种彻骨的无奈,有一种驱也驱不散的落寞和孤单……不知不觉,他满脸泪水。
“哥,你醉了吗?怎么哭了?”玉龙看见他流泪,以为是喝多了,站起身,来夺他手里的酒杯。
“我们又重新开张了,今天,我高兴。”严东闪过身子,把酒高高举起,“兄弟们,来,我们干杯!”
说完,一杯啤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