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领导的意见出现了分歧
一九九三这一年里,在省城绝大多数日子,严东都是陪着田雨和操玉芒两位领导下企业度过的。确切地说,他陪着两位老人到全省各个欠费企业讨要会费,顺便下基层体验体验生活。 早在春天的时候,他们出行的第一站,去了号称徽州省西伯利亚的亳城县古潭酒厂。徽州在中国属于贫困省份,亳城县所在的亳城地区,又是徽州省的贫困地区,地处徽州西北,贫穷落后。但是,这个地区产酒,产量和品质都是一流,全国有名。尤其是古潭酒厂,是徽州省知名国有大型企业,纳税大户,古潭贡酒系中国老八大名酒之一,多年来销量和品牌稳居全国同行业前列。
省城距离亳城地区两百三十公里。上午八点,田雨让司机老曹把文联那辆苏联产伏尔加轿车开到楼下。严东分别帮着他和操玉芒把出差行李搬进后备箱。
田雨挪动肥胖的身体,坐进副驾驶位子上,瘦高的操玉芒老师和严东坐在后排,一行四人出了省城,沿着107省道一路向西北进发。
107省道是省城双肥市辐射全省的八条省道之一,也是八条省道中质量最差,最难行走的一条道路。道路时宽时窄,铺设多年的沥青路面破损不堪,坑坑洼洼,许多路段已经见不到沥青路的影子,路面上摊铺着石子河沙,车子走在上面,颠簸得几个人东倒西歪,车子后面,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好在路面没有什么车,偶尔才有一辆拉煤的卡车或者运输农资的拖拉机跟他们迎面驶过。
正是人间四月天,花红柳绿,禾苗茁壮,绿草如茵,春风和煦。车过淮河以后,大面积的淮北平原一望无际,绿色的麦浪和盛开的油菜花,在春风里像一幅展不尽的画卷。田间地头,偶尔有农人在耕作,像是画里的点缀。田雨舒服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打起了响亮的鼾声,操玉芒头靠在后背座上闭目养神,严东侧着脸向远处眺望,欣赏着淮北平原的千里沃野。司机老曹全神贯注地握着方向盘,躲避随时出现的鸡窝坑,他的脸上,汗珠密布。
到古潭酒厂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四十。王厂长正等在厂门口的保卫科里。昨天来之前,田雨主席跟他打了电话。车门打开,他上前拉住田雨、操玉芒主席一一握手,朗声笑着说:“欢迎欢迎,欢迎省里来的领导指导工作。”
操玉芒上前跟王厂长亲热地拥抱。
“这是我们的小严,作家企业家联谊会副秘书长,主要做与你们各大企业具体联系工作。”田雨介绍。
王厂长跟严东象征性握了握手,就招呼大家去餐厅就餐。
餐厅古色古香,豪华而气派,堪比五星级的大酒店。王厂长引着大家来到古潭厅,厅里,已经有五六位厂里其他领导在此等候。见田雨他们进来,大家齐刷刷站起来欢迎。
严东打量了一下,这间餐厅面积足有五六十平方米大,一张大圆桌旁边还有一张小圆桌,小圆桌旁边摆有沙发,里面设置卫生间。整个餐厅里,一律的红木家具。
餐桌上,各种菜肴琳琅满目,许多菜严东都是第一次见到。最显眼的是四瓶酒水,那是四瓶飞天茅台。
操玉芒一边落座,一边指着几瓶茅台酒问王厂长:“你们作为全国的名酒厂,客人来了,为啥还要喝别人家的酒啊?”
王厂长还是爽朗地大笑:“操主席,你跟田主席来,我肯定用中国最好的酒招待呀!”
“我们古潭酒就是最好的酒。”操玉芒高声笑说。
“今天晚上,我拿我们窖藏四十年的古潭酒给你们喝。我那个酒,可是一九五二年酿造的,品质真比茅台要好。”
“晚上,我们就喝你的窖藏酒。”田雨说。
这个王厂长,名叫王汉金,正是当年严东和赵显文去进酒时的王副厂长,现在已经升任了一把手。
吃过午饭,王汉金厂长让厂办主任安排田雨几个人,住进了酒厂招待所。
临分别时,王厂长说:“我下午有事,不敢多喝,晚上,我好好安排给你们接风。明天,我让小张带你们去钓鱼。这次来,你们一定要玩尽兴,喝尽兴。别的不好说,我是烧酒的,保证你们一个礼拜喝酒不重样。”
第二天,厂办张主任安排两位主席去沙颍河钓鱼。
第三天,王厂长请几位作家,给厂里的文学爱好者开了一个文学讲座……
这次来,他们在古潭酒厂待了五天,的确如王厂长说的,每天都喝不同的酒,全是中国名酒。用王厂长的话说:那是他们酒类行业相互交流的成果,每家都把别人家的酒交流进来,把自家的酒交流出去,于是每家都有名酒储存。
之后,严东陪着两位主席,先后去了位于双肥市魅力电冰箱总厂,万事达洗衣机厂,珠城市的南海卷烟厂,牛背市的牛钢公司,五湖市的河螺水泥总厂等等。
绝大多数企业,都如数缴纳了会费。只有少数几家被市场经济冲击得即将倒闭的企业,最终一分钱也没有拿到。
秋天,坐在办公室里,田雨和操玉芒开始谋划资金用途。
田雨说:“我们作协的几份杂志,由于资金不足,有的马上办不下去了,我们把联谊会的钱拿出来一部分,给他们做些补贴。”
“我认为啊,他们的办刊水平有问题。现在都讲究市场化运作,他们不懂经营,没有市场意识,亏本是必然的。我们不能去补贴他们。他们亏损,要么去找省政府,要求追加办刊资金,要么停刊。”操玉芒说,“我们这个钱,我想来做这样几件事:在全国文坛上,从八十年代开始,就出现了许多文学现象,你像陕军,川军,粤军,皖军,在全国都造成很大的声势,就是没有我们徽军。我们拿出一点钱来,组织省内有潜力的作者,开办几期培训班,再设计一个省级文学奖项,促进我省的文学繁荣。”
“没有园地,哪里能出作者作品呀?我的操老。”田雨打断操玉芒的话,“只有我们的期刊办的下去,才能有效培养本省作家。”
“他们不是缺钱的问题,他们是缺意识和思维。你看看那几个主编,你看看他们编发的作者作品,有几个不是关系稿?他们没有为一个省的文学繁荣去做工作,而是把屁股底下的杂志当成了私人的自留地,尽发些人情稿,关系稿。”操玉芒有些沉痛地说,“我们一些作家,有水平、有见地,但创作条件艰苦,比如祝兴义,多有才华,就是因为生活、创作条件恶劣,刚刚崭露头角,就英年早逝了。这都是能冲击全国文坛的实力作家。我们的资金可以为这样的作者提供一些帮助,为他们改善一点创作条件。”
…………
两个老头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严东睁大两眼,静静地听着他们争论。可以说,他们的出发点都是好的,都想为文学事业尽一份力,可是,他们的重心却不一样。
突然,严东想到了民间一个寓言故事:关于鸡和蛋的争论,有人说世上先有鸡,鸡下蛋,蛋抱鸡。有人说先有蛋,蛋抱鸡,鸡下蛋。据说争执了几千年也没有定论。
这跟那个寓言故事又有区别,严东倾向于操玉芒的观点。为了本省的文学繁荣,应该大力培养本土作家。而文学期刊,确实有一些编辑的原因,导致质量下滑,发行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