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他醒了，发现她躺在他的身边

载着严东和欧晓的农班车来到淮河支流濠河东岸时，车子正要上桥，河西岸的堤坝，瞬间溃塌了三十多米。  溃坝就发生在严东他们眼前，一车人顿时惊得目顿口呆，惊叫声甚至盖过了涛涛洪水的咆哮。

浑黄的河水足足有四五米高，翻卷着浪头，奔流直下，向低洼处涌去。城镇，乡村迅速淹没在洪水里，有些民房在势如破竹的大水冲击下，顷刻间倒塌了。大自然的力量真大啊，大的吓人。

严东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摧枯拉朽。

欧晓看到眼前的情景，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好险呀——”司机吓得满头冷汗，“我们要是早一分钟，过了濠河桥，到西岸，一车人就完了。”

客车停在濠河东岸大桥边，人们看着洪水像一群狂奔的野兽，河西岸不多一会儿就成了一片泽国。

咫尺天涯，严东甚至都能看到他家对面油厂高高的烟囱，却没有办法回家了。临河镇的一半成了淹没在水里的孤岛。

半小时后，司机原路把车开回了早乡镇。来时沿途上车的乘客，又在原来上车处下车，各回各家。

欧晓带着严东重新回到宿舍。已经下午三点，两个人下了一把挂面，将就着吃了午饭。

严东一直沉默着，心事重重。现在，贷款的事已经被他撇在一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的商店，不知道洪水有没有灌进店里，店怎么样了他一无所知。王凤芝和王萍能不能应付。如果店被淹了，严菡和苗苗会不会安全？他的脑海里，总是挥不去濠河溃坝那一幕情景，几十米堤坝瞬间倒塌，洪水排山倒海淹没一切……

见严东满腹心事，一言不发，欧晓默默地坐在一边陪着，纵然心里有千言万语，她也不敢多说话。

时间在两人的沉默中一分一秒过去，夜幕就这样悄悄来临了。

由于没有买菜，欧晓也不想带严东去食堂，毕竟食堂人多，她不想让太多的人看到严东。晚上，欧晓从附近一家饭店里烧两个菜，盛两碗米饭，拿进宿舍。

“严老师，我们、喝点酒吧？”欧晓问。她在心里，很想和严东喝点儿酒，跟他共同度过一个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夜晚。

“不喝。”严东的脸阴沉着，不假思索地说。

他的样子，欧晓不便多劝。两个人在沉默中吃了晚饭。

晚饭后，欧晓引出包括文学等好几种话题，试图打破严东的沉默，激发出他平时那种飞扬的神采。可是，这个晚上，严东总是默默无声。她只好坐在他身边，静静地陪着他。

本来这个对欧晓来说无限美好的夜晚，他们过得平淡无奇。十点多钟，严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问：“晚上，怎么休息啊？”

欧晓抬起头，有点儿慌乱地看着他，说：“现在也迟了，要是早，我可以到同事宿舍睡。现在，人家都已经睡下了。不然、不然……你在我床上睡，我在沙发上将就一夜吧。”

她这只是一间十多平米的小屋。除了一张单人床，一个桌子，两只木椅外，旁边只有一只窄窄的木质三人长条沙发，沙发旁边立着一只不大的衣柜。严东看了一眼沙发，说：“这沙发、怎么行？”

“你说，那怎么办呀？”欧晓扑闪着眼睛看着严东，心脏扑通扑通快速跳着，如同揣了一只小兔子。

“我在沙发上睡吧。”严东思索了一会儿，说。

“不行，你来我这儿，怎能让你睡沙发呀？”欧晓坚决不同意。

“你是一个女孩子，怎么好睡沙发呀？再说，这沙发？还是我睡吧。”

欧晓没说话，站起身，把床铺好，理顺。从柜子里掏出一床棉被来，折成窄窄的一个长条，铺在沙发上，再从柜子里拿一条毛巾被和枕头放在被子上。她坐到沙发上，仰起头，两只眼睛热热的望着严东：“睡吧。”

严东看欧晓坐在沙发上不动，只好合衣躺在床上，顺手熄了灯。

严东在黑暗中，躺了很久，迟迟无法睡着。起先，他的心里依然牵挂着店里和王凤芝几个人。后来，他突然想到了筱梅，想到当年在筱梅宿舍过夜的情景……思绪悠悠的，想了许多过去的事情。

夜深了，这座淮河边的小镇，分外幽静。远处，没有人声，没有灯光，只有点滴夏虫偶尔的鸣叫和树枝头惊起的鸟翅膀的拍打声。

欧晓也没有睡着，不时在沙发上翻身，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她在黑暗中大睁着一双亮亮的眼睛，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他的到来这么突然，他的来意又叫她为难。她没办法给他挪用公款，她当时只有想通过爸爸来给他解决问题，问题是爸爸能不能把钱借给严东？她的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没有别的办法，但她不能让严东失望，他需要人帮，她想帮他。所以她决定陪他回临河去找爸爸。

濠河决堤，那惊险的一幕把他又拉回了她的小屋。她本来可以利用他们共度的这个晚上，让他们之间充满诗意，充满浪漫，这个夜晚能使他们的关系发生无限的可能……然而，对家的责任，对亲人的牵挂，对生意的忧虑和资金的无着，让他情绪低落。尽管他们近在咫尺，她却无法够到他的心。甚至，她对他无尽的心意都没有机会表达。

尽管在黑暗中，欧晓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严东，她和他不过两米的距离，是这样切近，又是那么的遥远。她那么的喜欢他，他的所有特质都符合她选爱人的标准。她知道他不排斥自己，只是他是已婚男人，社会观念和道德感死死地约束着他的情感。她想冲破这个壁垒，但又感到自己是这样的无力……今晚，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呀……她毫无办法，又不甘心。她纠结着，挣扎着，煎熬着……

严东感觉身上有一种压迫感，睁开眼睛，看到欧晓蜷缩在他的怀里，一只胳膊压在他的身上。

他一翻身坐起来，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体，他的穿戴还是老样子。

欧晓醒了，睁着惺忪的睡眼看着严东，嘴里喃喃地问：“怎么啦？”

“你、你怎么？”严东打开电灯开关。

“我有些冷，就、就睡过来了。”欧晓的脸红了，支支吾吾地说。

“我到沙发上睡吧。”说完，严东就要下床。

欧晓一把抱住严东：“严……严东，我爱你，我好爱你。”

“我知道。但我们不能。”严东挣开欧晓的手，下床坐到沙发上。

欧晓对他的态度，严东心里是知晓的。他只是把她对他的感情当做一个女孩子最初对爱情的想象，和作为文学爱好者潜意识里的崇拜，认为自己已经结婚，有了孩子，假以时日，她在生活里碰到心仪的男孩，这份感情就会不治自愈。他把她当成文学上的朋友，一个学生而已。

“我就是爱你。我不要婚姻，也不要你负责任。”欧晓热辣辣地看着严东说。

“你不要犯傻，你还小，会遇到你自己的爱情。”严东说道。

“遇到你，我知道就不会再遇到其他爱情了。”欧晓突然哭起来，在寂静的夜里，突兀而响亮。

严东十分着慌，赶忙劝慰：“你会遇到美好的爱情的。”

“你不要安慰我。你知道，我、爱你、多辛苦吗？你知道我爱你爱的多卑微吗？”欧晓哭的更伤心了，瘦削的肩甲剧烈地抖动着。

“别哭了，邻居听见，影响不好。”严东神情紧张地对欧晓说。

“我不在乎。”欧晓不买账，“我好痛苦……”

这一刻，严东心里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怜爱和冲动，他站起身，走到欧晓跟前，伸出手臂。在手快接触到欧晓的时候，他停住了，然后慢慢缩回手，退回到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