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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方向

家的方向

曼彻斯特大学的清晨总裹着层薄雾。夏许砚推开宿舍窗户时,冷气流带着工业城市特有的煤烟味涌进来,吹得书桌上的乐谱哗啦啦作响。最上面那张《望夫谣》的改编稿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用铅笔写的小字:“此处需竹笛滑音,如云雾山溪水流过青石。”

他伸手按住乐谱,指尖触到纸页上的折痕——这是三个月来第七次修改的版本。从最初生搬硬套地将民乐旋律塞进交响乐框架,到现在试着用大提琴模仿竹笛的颤音,每一次涂改都像在浓雾里摸索,试图抓住那缕属于云雾山的魂。

“又在看你的‘宝贝乐谱’?”室友奥利弗叼着面包走进来,金色的卷发上还沾着昨夜派对的亮片,“今天是系里的即兴演奏课,教授说要抽查指挥,你确定不把《第九交响曲》再看一遍?”

夏许砚许砚把《望夫谣》塞进课本夹层,抽出贝多芬的总谱。“昨晚看过了。”他的指尖划过乐谱上的强音记号,眼前却闪过苍之遥吹笛时的样子——他总爱在强音处微微仰头,喉结随着气息滚动,像有股山风正从胸腔里冲出来。

教学楼的走廊铺着暗红色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夏许砚许砚走到指挥教室门口时,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系主任正对着一个亚洲面孔的男生发脾气,英语里混着生硬的中文:“我说过多少次,不准在古典乐里加民乐元素!你的琵琶弹得再好,也别想在我的课上搞‘四不像’!”

男生低着头,怀里的琵琶琴身反射着冷光,像极了云雾山冬天结冻的溪水。夏许砚许砚推门进去时,正好对上男生的目光——那里面的倔强和委屈,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英国教授面前坚持要用竹笛合奏时的样子。

“教授,”夏许砚许砚把总谱放在谱架上,“我觉得民乐元素未必不能融入古典乐,就像……就像竹篾能编进钢丝网,反而更坚韧。”

教授的眉毛拧成了疙瘩:“夏许砚,我没记错的话,你上周的指挥练习里,把《命运》的节奏改成了三拍子?别告诉我这也是你的‘竹篾理论’。”

教室里响起低低的笑声。夏许砚许砚没理会那些目光,只是走到那个男生身边,用中文轻声说:“我叫夏许砚,也喜欢民乐。”

男生愣了愣,抱着琵琶的手松了些:“我叫林墨,学琵琶的,交换生。”他的眼睛亮了亮,“你刚才说竹篾编钢丝网,是不是想说……民乐和古典乐可以像两种材料那样互补?”

即兴演奏课上,夏许砚许砚故意选了段《春江花月夜》的旋律作为主题。当他指挥着弦乐组奏出第一个音符时,林墨抱着琵琶走了上来,指尖在琴弦上一挑,清脆的音波瞬间撕开了交响乐的厚重,像竹笛突然划破了晨雾。

教授的脸色从惊讶变成沉思。夏许砚许砚看着林墨低头拨弦的样子,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恍惚——如果此刻站在身边的是苍之遥,他会用竹笛吹出怎样的华彩?是不是会像在云雾山溪边那样,让所有乐器都变成陪衬,只留下溪水般清澈的主旋律?

课结束后,林墨把琵琶放进琴盒,盒盖上贴着张望夫花的照片。“这是我在网上看到的,”他指着照片说,“觉得这花很像我们南方的勒杜鹃,却更秀气些。听说你总在乐谱里写‘云雾山’,那里是不是开满了这种花?”

夏许砚许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苍之遥刻在竹笛上的望夫花纹,想起阿婆晒在竹匾里的花干,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竹制挂件——是离开云雾山时,苍之遥塞给他的凤凰竹片,翅尾缠着细竹丝,像只振翅欲飞的蝶。

“这花叫望夫花,”他把挂件递给林墨,“只在云雾山生长,花开时能映蓝整条溪水。”

林墨摩挲着竹片上的纹路,突然笑了:“你肯定很想念那个地方。”他打开手机,翻出段视频,“这是我上周去唐人街拍的,有个老先生在卖竹制的小玩意儿,说都是从中国山区收来的,你看这个竹蜻蜓,翅尾的花纹是不是很像望夫花?”

视频里的竹蜻蜓在阳光下转得飞快,翅尾的紫纹确实像极了望夫花的花瓣。夏许砚许砚的指尖有些发颤——他认出那是苍之遥刻的样式,去年在云雾山时,他们一起做了几十只,全交给小陈去卖了。

“这个老先生……”

“姓陈,说儿子在国内做竹艺生意。”林墨把视频暂停在老先生的摊位前,“他说这些竹制品里有‘山气’,能让人想起家乡的竹林。”

夏许砚许砚把那段视频保存下来,反复看着竹蜻蜓转动的样子。阳光透过手机屏幕,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云雾山透过竹叶洒下的阳光。他突然想起离开前,苍之遥说要把竹艺推广到全国,原来这些带着山气的竹片,真的像蒲公英的种子,乘着风,落在了遥远的异乡。

下午的理论课讲的是“音乐的地域性表达”。教授播放着非洲鼓的录音时,夏许砚许砚的笔记本上又画满了竹节。他想起阿婆说过,不同的竹子有不同的脾气——湘妃竹适合做笛,毛竹适合编篮,而那些长在崖壁上的野竹,只能烧成竹炭,却能让火塘更旺。

“夏许砚,你来说说,”教授突然点名,“东方音乐的地域性体现在哪些方面?”

夏许砚许砚合上笔记本,竹节的纹路在纸页上洇出淡淡的印。“我觉得像竹子,”他说,“同样是竹,在江南能吹出《姑苏行》的柔,在西北能奏出《牧民新歌》的旷,而在我的家乡……”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在我的家乡,竹笛能吹出云雾和溪水的对话,像望夫花缠在竹身上那样,温柔又执着。”

教室里很安静。林墨在后排轻轻拨了下琵琶弦,一个泛音飘过来,像在应和他的话。夏许砚许砚看着窗外掠过的鸽子,突然觉得那些横亘在面前的文化差异、语言障碍,甚至是父母的阻挠,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只要心里的那支竹笛还在响,无论在哪里,都能找到同频的人。

放学后,他和林墨一起去了唐人街。陈老先生的摊位摆在超市门口,竹蜻蜓、竹青蛙、刻花书签摆了满满一地,阳光照在竹制品上,泛着温润的光。看到夏许砚许砚手里的凤凰竹片,老先生眼睛一亮:“这是……云雾山的手艺吧?我儿子说,那边有个年轻人刻的望夫花纹,能让竹片带着花香。”

“您认识苍之遥?”夏许砚许砚的声音有些发颤。

“认识认识,”老先生从竹筐里拿出个竹制小蛇,蛇尾镶着圈细铜丝,“他托我儿子寄了批货,说让曼彻斯特的华人也能看到真正的山货。这小蛇肚子里还能响呢,像真蛇一样。”

夏许砚许砚接过小蛇,按动竹簧,“嘶嘶”的响声让他瞬间红了眼眶——这是他和苍之遥在吊脚楼刻的第一只竹蛇,当时苍之遥还笑说:“等卖到国外,就让守宫蛇的子孙遍天下。”

“他还好吗?”夏许砚许砚的指尖摩挲着蛇眼的望夫花籽,那是苍之遥亲手嵌的。

“好得很,”老先生数着竹篮里的硬币,“说在城里开了家竹艺工作室,还收了徒弟。就是……”他压低声音,“听说他父母不让他回云雾山了,说怕耽误‘正业’。”

暮色漫进唐人街时,夏许砚许砚抱着一摞竹制品往回走。林墨帮他提着那个竹制小蛇,突然说:“你知道吗,刚才陈老先生说,苍之遥在每个竹制品的隐蔽处都刻了个‘遥’字,说是给懂的人留的记号。”

夏许砚许砚翻看手里的竹蜻蜓,果然在翅根处找到个极小的“遥”字,刻痕里还残留着点望夫花的紫粉。他想起苍之遥刻字时总爱眯着眼睛,鼻尖快碰到竹片,像只认真的小兽,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原来那个人,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跨越重洋,和他说着悄悄话。

回到宿舍时,奥利弗正对着电脑唉声叹气。屏幕上是封邮件,来自音乐学院的奖学金评审委员会。“又没选上,”奥利弗把薯片袋揉成一团,“他们说我的电子乐太‘轻浮’,比不上那些严肃的古典乐。”

夏许砚许砚把竹制品放在桌上,突然有了个主意。“要不要试试加些民乐元素?”他打开《望夫谣》的改编稿,“比如……用竹笛的采样配你的电子鼓点?”

那个夜晚,宿舍的灯光亮到了凌晨。夏许砚许砚用手机播放着记忆里的竹笛音,奥利弗则调试着合成器,林墨的琵琶声从视频里传过来,三种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碰撞、融合,像云雾山的竹、溪、花,在异国他乡的电子音浪里,找到了新的生长方式。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时,他们的《电子望夫谣》终于成型。竹笛的清冽、琵琶的婉转、电子鼓的厚重缠在一起,像条跨越时空的河,从云雾山流到曼彻斯特,带着山的青、水的润、花的香。

“这才是音乐该有的样子,”奥利弗戴着耳机,眼睛发亮,“既有你的乡愁,也有我的躁动,还有林墨的根。”

夏许砚许砚看着电脑上的音波图,突然想起苍之遥说过:“好的笛音,能让听的人想起自己的根。”他拿出手机,给那个加密相册里的照片发了条“评论”:“我们的笛音,在这里长出了新的枝桠。”

第二天,他们把作品发给了奖学金评审委员会。一周后收到回信,评审们用了“惊艳”两个字,说这是“东西方音乐碰撞出的火花,既有山魂,又有城市的脉搏”。

颁奖那天,夏许砚许砚特意穿了件蓝布衬衫,领口别着片望夫花干瓣——那是从陈老先生那里买来的,说是苍之遥寄来的新货。站在领奖台上,他看着台下的林墨、奥利弗,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音波,突然举起奖杯,用中文说:“这首曲子,送给一个在远方刻竹的人。”

掌声里,他仿佛听见云雾山的溪水流淌声,看见苍之遥站在竹工坊里,手里举着支新刻的竹笛,正对着视频里的他微笑,竹片上的“遥”字在阳光下闪着亮。

日子在上课、改编乐谱、和林墨讨论民乐的循环里慢慢流淌。夏许砚许砚开始在当地的华人电台做兼职,主持一档民乐节目,播放的曲子里总有一半是他和苍之遥的合奏录音。有听众写信来说,听着那些笛音,像回到了家乡的竹林。

母亲打来电话时,语气里带着点妥协:“你父亲说,如果你能在毕业前举办一场中西合璧的音乐会,就允许你回国发展。”

“我要回云雾山。”夏许砚许砚看着书桌上的凤凰竹片,“那里有我的听众,有我的乐谱,还有……该回去的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传来母亲一声轻叹:“随你吧,翅膀硬了,留不住了。”

挂了电话,夏许砚许砚打开加密相册,最新的照片是林墨发来的——苍之遥的竹艺工作室开业了,门口挂着块竹制牌匾,写着“遥竹轩”,窗台上摆着盆望夫花,正开得热闹。照片里的苍之遥穿着蓝布衫,站在牌匾下,手背上的旧疤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像在对他说:“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合奏。”

曼彻斯特的秋天来了,落叶铺在红砖路上,像撒了层金粉。夏许砚许砚在图书馆的落地窗前修改着《望夫谣》的最终版,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却不再带着铁锈味,反而像云雾山的雨,裹着点草木的香。

林墨发来信息,说陈老先生收到了苍之遥寄来的新货,里面有支竹笛,笛尾刻着两只交颈的凤凰,凤凰脚下缠着望夫花藤,藤上盘着条小蛇,蛇尾的金环空着,像在等什么人来填满。

“他说,这是给你的。”林墨的信息后面加了个笑脸,“说等你回来,就把金环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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