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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山的雪连下了三天,吊脚楼的木窗被积雪压得微微变形。苍之遥趴在竹案上刻书签,刻刀在竹片上打滑,望夫花的花瓣歪歪扭扭,像被冻僵的蝶。火塘里的柴烧得噼啪响,却暖不透他指尖的凉——昨夜夏许砚咳得厉害,他守在床边,听着对方喉咙里的痰音混着窗外的风雪声,像有把钝竹刀在心里反复拉锯。

“喝点茶吧。”夏许砚端着个粗陶碗走进来,碗里的望夫花茶泛着淡紫,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下的青黑,“阿婆说加了点生姜,能驱寒。”

苍之遥接过碗,指尖碰着滚烫的碗壁,烫得瑟缩了一下。夏许砚的目光落在他手背上的新伤上——是今早刻刀打滑划的,伤口不深,却渗着血珠,像颗没长好的花籽。“别刻了。”他伸手按住苍之遥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张老板的订单不急,你的手得养养。”

“不急?”苍之遥抽回手,把刻刀往竹案上一拍,竹屑溅起来,落在夏许砚的白衬衫上,“网上的人都在说你为了个‘竹匠骗子’放弃前途,你爸妈天天打电话来骂你,记者像闻着腥的狼一样在山下转悠,我不赶订单挣钱请律师发声明,难道等着让那些谣言把我们埋了?”

夏许砚的手僵在半空,衬衫上的竹屑像点醒目的疤。“我已经联系过律师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他说那些造谣的帖子可以起诉,只是需要点时间。”

“时间?”苍之遥笑了,笑声里带着竹节断裂的脆响,“等你的名誉彻底毁了,等你爸妈跟你断绝关系,等我们连吊脚楼都被记者踏平了,时间就够了?”他抓起桌上的竹片往地上一摔,“夏许砚,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除了刻这些破竹子,什么都做不了!”

竹片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夏许砚的脚边。他弯腰捡起来,竹片边缘的毛刺扎进掌心,渗出血珠,却没吭声。“在我心里,你刻的不是破竹子。”他把竹片放在竹案上,用指腹慢慢抚平上面的刻痕,“是能开出望夫花的种子,是能吹出《望夫谣》的竹笛,是能让云雾山的灵都住着的家。”

苍之遥的喉咙突然哽住了。他看着夏许砚低头抚竹片的样子,阳光从窗缝钻进来,在他发顶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那些刻薄的话堵在舌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明明是想让夏许砚离开这泥潭,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伤人的刺。

“对不起。”他低下头,声音闷在胸口,“我不该冲你发火。”

夏许砚拿起刻刀,塞进他手里,然后握住他的手,让刀尖落在竹片上:“一起刻吧。阿婆说,两个人的力气刻出来的花纹,带着双份的暖,能扛住风雪。”

刻刀在两人的掌控下慢慢游走,望夫花的花瓣渐渐变得舒展,纹路里像藏着光。苍之遥能闻到夏许砚身上的竹香,混着点生姜的辣,像火塘边煨着的老酒,呛得人眼眶发热。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在云雾山,两人合抱一棵刚砍的湘妃竹,竹身的紫斑在月光下像流动的河,那时夏许砚说:“两个人的力气,能扛动比山还重的竹。”

傍晚时,小陈顶着风雪跑进来,棉鞋上沾着泥雪,在竹地板上踩出串串脚印。“苍哥!山下的记者被赶走了!”他从怀里掏出个手机,屏幕上是条新闻推送,“说是县里的文旅局发了声明,说我们云雾山的竹艺是非遗,还夸你是‘青年竹艺传承人’呢!”

苍之遥接过手机,手指划着屏幕,文旅局的声明里附了他刻的凤凰竹笛挂件照片,配文写着“竹有魂,艺有根,少年匠心守云雾”。下面的评论里,有人晒出买过的竹蜻蜓,说“翅尾的望夫花会跟着风转,像活的一样”;有人说“听过他吹的《望夫谣》,能想起奶奶家的竹篱笆”;甚至有以前的同学留言:“苍之遥的手,刻得出星辰,吹得出山河,不是谣言能脏的。”

“是李木匠托人找的文旅局。”夏许砚的声音带着笑意,“他说不能让真正的手艺被糟践了。”

苍之遥的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着“非遗”两个字,突然想起阿婆总说:“云雾山的竹艺传了三代,靠的不是嘴说,是手里的活。”他擡头看向窗外,风雪小了些,西坡的湘妃竹露出点青影,像水墨画里刚点上的笔。

“我去给阿婆送消息。”苍之遥把手机还给小陈,转身往堂屋走,脚步轻快了些。夏许砚看着他的背影,弯腰把地上的竹屑扫起来,竹案上那片刻了一半的书签,望夫花的中心,两只交缠的小蛇正慢慢成形。

堂屋里,阿婆正坐在火塘边编竹篮,竹篾在她手里翻飞,篮底的凤凰纹已经初见雏形。“我就说嘛,”阿婆往火里添了块柴,火星子跳起来,映得她眼角的皱纹发亮,“云雾山的东西,自有山神护着。”她把一捆新劈的竹篾往苍之遥面前推了推,“这是腊月的阴干竹,最适合刻笛身,你跟小夏一起,做支最好的竹笛,等开春吹给山神听。”

苍之遥拿起根竹篾,竹身的纹理细密,带着雪后的清润。他想起夏许砚说要搭竹棚,想起母亲说要学刻竹,想起那些晒在评论区的竹蜻蜓照片,突然觉得心里那点堵着的东西,像被火塘的热气熏化了,顺着毛孔往外散。

夜里,雪彻底停了。苍之遥被冻醒,摸了摸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他披上外套走出竹房,看见夏许砚站在廊下,手里拿着那支刻了小鸟的竹笛,正对着月光吹。笛声很轻,像雪落在竹上的响,是《望夫谣》新添的那段变奏,带着点试探的温柔。

“怎么不睡?”苍之遥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月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交缠的竹根。

“在想以前的事。”夏许砚放下竹笛,笛尾的小鸟在月光下像要飞起来,“小时候第一次来云雾山,你带我去溪边抓鱼,守宫蛇突然从石缝里钻出来,吓得我掉进水里,你笑得直不起腰,说城里来的少爷胆子比蚂蚱还小。”

苍之遥的耳尖有点烫:“你还好意思说,后来你为了报复,把我的竹笛藏在竹篓里,让守宫蛇盘在上面,害我以为笛被蛇吃了,哭着找了一下午。”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在雪夜里荡开,惊得竹枝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夏许砚突然握住苍之遥的手,往他掌心塞了个东西——是颗打磨光滑的望夫花籽,被体温焐得温热。“等开春,我们把它种在守宫蛇的坟前。”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个秘密,“阿婆说,花籽落处,就是家。”

苍之遥握紧那颗花籽,指尖的纹路和花籽的弧度完美契合。他想起那些造谣的帖子,想起夏许砚父母的白衬衫,想起记者的摄像机,突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就像这雪,下得再大,总有停的时候;就像这竹,被压得再弯,春天一到,总会往上长。

接下来的日子,云雾山的雪开始融化,溪流解冻的声音像支细碎的歌。苍之遥和夏许砚一起,把阴干竹削成笛身,阿婆在旁边编竹篮,竹篾的轻响和刻刀的脆响混在一起,像首没谱的谣。

张老板的订单顺利完成,文创店的反馈很好,说“双凤缠蛇纹”的竹笛挂件成了爆款,很多人专门留言问云雾山的地址,想来看看能长出这么好竹子的地方。律师那边也传来消息,造谣的几个账号已经删帖道歉,还有媒体联系想来做专题,说要“还原非遗传承人的真实生活”。

夏许砚的父母没再打电话来,但寄了个包裹,里面是些进口的抗癌药,还有张纸条,字迹依旧生硬,却没了之前的火气:“让你妈好好治病,别耽误了。”

立春那天,阳光格外暖。苍之遥和夏许砚带着那颗望夫花籽,去了西坡的湘妃竹下。守宫蛇的坟上,积雪已经化了,露出点新翻的土,阿婆埋的双蛇竹片处,冒出个小小的绿芽,像颗竖起的小耳朵。

“该让它听听新笛音了。”夏许砚从背包里拿出那支新做好的竹笛,笛身的凤凰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尾端的小蛇缠着望夫花藤,蛇尾的金环用黄铜片嵌着,闪着亮。

苍之遥接过竹笛,凑到唇边。笛声起时,山风突然停了,湘妃竹的叶子不响了,连溪水流淌的声都轻了些。新笛的音色比旧笛更清润,像融雪汇成的溪,带着点甜,带着点暖,把《望夫谣》的变奏吹得缠缠绵绵,像在跟山里的灵说悄悄话。

夏许砚也举起竹笛,跟着合奏。两只笛声缠绕着,往远处飘,惊起几只山雀,落在不远处的望夫花田上,啄食着土里的花籽。苍之遥吹着吹着,看见那颗刚种下的花籽处,土面轻轻动了动,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你看。”苍之遥停下笛声,指着那处土面,眼里亮得像落了星。

夏许砚笑着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掌心都很暖,像揣着团火。“是守宫蛇在帮忙呢。”他的拇指在苍之遥手背上的旧疤上轻轻划着,“它说,要让花籽早点发芽,好陪着我们的笛音长大。”

山风又起了,吹着湘妃竹的叶子沙沙响,像在应和。远处的吊脚楼传来阿婆的喊声,竹杖敲地的声音笃笃的,混着竹篮落地的轻响。苍之遥看着夏许砚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把金粉,突然觉得那些经历过的风雪、谣言、疼痛,都变成了竹身上的纹路,让这棵叫“我们”的竹,长得更挺拔,更坚韧。

他们转身往吊脚楼走,竹笛别在腰间,随着脚步轻轻晃,发出细碎的响。西坡的望夫花田上,山雀还在啄食花籽,那颗刚种下的种子,在土里悄悄翻了个身,像要扎下第一根须。

云雾山的春天,就要来了。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就像这望夫花籽,只要埋在土里,有阳光,有雨露,有人守护,总有一天,会开出漫山遍野的花,在笛音里,在竹纹里,在每一个被爱着的日子里,永不凋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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