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开时,家书暖[番外]
蜀葵开时,家书暖
念安的小女儿满周岁那天,收到了一封特别的“信”。
不是写在纸上的,是刻在一块木板上的。木板是从老院的旧门框上拆下来的,边角已经磨圆了,上面刻着几行字,笔锋娟秀,是昭阳的笔迹:
“稷承,今日蜀葵开了第一朵,红得像宫里的石榴花。念安长牙了,咬了你的书,你别恼。”
后面还有一行字,笔锋沉稳些,是李稷承添的:“不恼,他肯咬书,将来定是个爱念书的。蜀葵种子收了些,明年多种几丛。”
这木板是念安收拾老院时发现的,藏在门轴缝里,大概是当年两人随手刻了,后来忘了取出来。小女儿抓着木板啃,口水沾在字上,念安赶紧抢过来,用布擦了擦,眼里却热了。
他想起小时候,总见母亲坐在廊下绣东西,绣得最多的是蜀葵。父亲说,母亲刚到陇原时,见了蜀葵就挪不开眼,说“这花泼辣,像陇原的人”。后来母亲就学着种,从一两株到一院子,年年夏天开得热热闹闹。
有一次,他问父亲:“娘是公主,为啥总爱种庄稼?”
父亲正在修补锄头,闻言擡头笑了:“因为你娘觉得,亲手种出来的东西,才踏实。就像你娘这个人,看着软,其实比谁都能扎根。”
他那时不懂,直到后来自己也成了家,守着这片土地,才渐渐明白——所谓扎根,不是守着一方院子,是把心落在日子里,落在身边人身上,落在每一粒种子、每一朵花上。
萧策的后人每年都会来陇原一趟,带来洛阳的消息。去年来的是个年轻校尉,看到院角的蜀葵,惊讶道:“这花在洛阳也有,只是没这里开得旺。”
念安笑着说:“大概是陇原的土实在。”
校尉带来了皇帝的亲笔信,信里说,洛阳的宫墙翻新了,御花园的石榴树还在,只是再也没人像昭阳公主那样,爬树掏鸟窝了。末尾写着:“念安,替朕看看陇原的蜀葵,若开了,多拍些照片来。”
(注:此时已传入相机,成了新的记事方式。)
念安真的拍了照片,寄回洛阳。照片里,小女儿坐在蜀葵丛里,手里举着那块刻字的木板,笑得露出两颗小牙。
今日阳光好,念安把木板挂在堂屋墙上,又在院里播了些蜀葵种子。小女儿在旁边玩泥巴,糊了满脸,像极了当年他吃桂花糕的模样。
风从院外吹来,带着新翻的泥土香。念安望着远处的田野,那里他的儿子正在教学生们认麦苗,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清清脆脆的。
他忽然想,等小女儿长大了,要把这块木板送给她,告诉她:曾祖母不是只会绣花的公主,曾祖父不是只会念书的先生,他们在这里种过地,流过汗,护过家,把日子过成了蜀葵的样子——平凡,却热烈。
蜀葵还没开,但念安知道,等春风一吹,它们准会冒出芽,抽出茎,然后在某个清晨,顶着露珠,开出第一朵花,红得像火,艳得像霞。
就像那些扎根在陇原的人,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