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润新苗,情涌心间
泉润新苗,情涌心间
暮色漫过陇原的山丘,土屋飘出的炊烟与晚霞缠绵。王伯家的土灶里,柴火噼里啪啦响着,铁锅炖鸡的香气漫出锅沿,勾得人胃里发馋。
昭阳蹲在灶台边添柴,火光映得脸暖烘烘的。李稷承在一旁帮王伯调弄陶罐里的酒,琥珀色的酒液晃出细碎的光,和他眼尾的笑意融在一起。
“先生尝尝咱自酿的桑葚酒!”王伯端着粗瓷碗,酒气混着笑意扑面而来。昭阳刚要伸手接,李稷承却先一步接过,指尖擦过她手背:“她不会喝酒,我替她。”
酒液入喉,李稷承被呛得咳嗽,惹得王伯直乐:“李大人在京城里是喝惯了珍酿,嫌咱这土酒糙哩!”昭阳忙摆手,眼波在火光里流转:“才不是,我是怕喝醉了,明日误了浇麦子的活计。”
夜色垂落时,晒场上燃起篝火。村民们拉着李稷承和昭阳围圈跳舞,粗布鞋踩过黄土扬起细尘,老调民谣混着笑声,把月辉都揉得柔软。昭阳裙摆扫过李稷承的裤脚,他掌心贴上来扶她腰侧,力度轻得像怕碰碎琉璃,惊得她差点踩错步子。
“别慌。”他贴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拂过耳垂,“跟着我。”两人的影子在篝火里晃成一团,她望着他下颌绷起的线条,突然想起在洛阳宫墙下,他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地替她挡住所有惊惶。
后半夜,渠边传来石匠的吆喝。李稷承提着灯笼去查看,昭阳裹着他的旧披风跟在身后。山泉顺着新凿的渠槽流淌,月光在水面碎成银鳞,她踩在湿滑的土坡上踉跄,他稳稳接住,手臂隔着粗布传来温热。
“这水……能浇半亩田了。”李稷承望着渠水,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雀跃。昭阳倚在他肩头,看月光漫过他睫毛,突然问:“你当初怎么想起来改良麦种的?”
他沉默片刻,指尖摩挲着灯笼穗子:“小时候在乡下,见不得奶奶为口粮发愁。后来入了京,总想着……若天下的田都能多收几石,就没人会饿肚子。”这话轻得像叹息,却让昭阳眼眶发潮。
回到土屋,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着墙上两人影子交叠的轮廓。昭阳摸出帕子想给李稷承擦脸,他却握住她手腕,帕子上的绣纹硌得掌心发痒。四目相对时,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像陇原深夜的星空,深邃得能把人吸进去。
“殿下……”他喉结滚动,声音哑得不像话。昭阳心跳如擂鼓,帕子从指间滑落,他弯腰去捡,发丝擦过她颈侧,痒得她后颈发麻。
“我……我去看看麦种。”她慌不择路地逃出屋,却撞见王伯家的大黄狗蹲在院角。狗尾巴扫过她脚踝,她惊呼声里,李稷承冲出来揽住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嵌进骨血。
“别怕。”他滚烫的呼吸落肩头,昭阳僵在他怀里,听着两人紊乱的心跳,突然不想逃了。远处的渠水还在流,屋里的月光还在晃,她闭上眼,任他的气息将自己淹没,像被陇原的风轻轻拥住。
次日清晨,石匠的号子声里,渠水终于漫过田垄。新播的麦种被泉水浇得舒展,村民们欢呼着奔跑,李稷承站在田埂上,水珠溅在他裤脚,他却笑得像个孩子。
昭阳提着陶罐给麦苗浇水,指尖触到李稷承手背时,他反手握住她,两人的影子倒映在水田里,晃成一幅会动的画。王伯远远喊:“小两口干活真齐整!”李稷承耳尖瞬间通红,昭阳却仰着头笑,把“小两口”三个字嚼出蜜来。
晌午,李稷承独自去镇上购置农具,昭阳跟着村民去泉边采药。她笨拙地辨认着车前草、蒲公英,指尖被草汁染得发绿,却把采来的药仔细包好——她记得李稷承总把药箱带在身边,这些或许能派上用场。
归途中,山风卷着乌云压下来,转瞬就是倾盆大雨。昭阳躲进破庙,浑身湿透的李稷承却追了进来,发梢滴着水,眼神却亮得惊人:“我怕你……怕你遇着危险。”
破庙漏雨打在香案上,滴答声里,他脱下外裳给她裹上,体温透过粗布传来。昭阳仰头看他,雨水顺着他下颌滴落,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她突然伸手替他擦脸,他僵在原地,任她指尖拂过脸颊,像被驯化的兽。
“李稷承,”她声音发颤,“你说的‘天下无饥’,我想和你一起实现。”他望着她,眼中泛起水光,喉间溢出的“好”字,被雨声衬得格外郑重。
雨停时,天边挂着双彩虹。两人并肩回村,裤脚沾满泥点,却笑得比彩虹还灿烂。田垄里的新苗喝足了雨水,正铆足劲往上蹿,像他们心底疯长的情愫,再也藏不住。
夜里,李稷承翻出旧药箱,给昭阳擦伤的指尖涂药。他垂着眼睑,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影,动作轻得像在照料稀世珍宝。昭阳望着他发顶的旋,突然握住他手腕:“若有一天,我不再是昭阳公主……你还会与我并肩吗?”
他擡眸,目光坚定得能穿破夜色:“你是昭阳也好,是田埂上的姑娘也罢,我要守的,从来都是你这个人。”药勺“当啷”落在桌上,她扑进他怀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与雨气,像陇原的泥土,踏实得让人想落泪。
窗外,渠水潺潺,新苗沙沙,见证着两颗心在陇原的土地上,终于紧紧相拥,再不分彼此。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洛阳城里,一道关于公主“失踪”的密折,正快马加鞭送往御前,命运的暗流,已在千里之外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