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键上的温度
琴键上的温度
祁砚在巴黎待了三天。
秦颂每天去舞蹈学院时,都能在楼下的咖啡馆看到他。他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黑咖啡,指尖在桌面无意识地敲击,像在弹奏一首无声的曲子。
直到第三天傍晚,秦颂被院长叫去参加一个临时的交流会,结束时天已经黑了。走出学院大门,正遇到等在路灯下的祁砚。
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看到她出来,快步迎上来,动作有些局促:“陈阳说你胃不好,让我给你带点粥。”
保温桶里是南瓜粥,放了红枣和桂圆,还是她喜欢的甜度。秦颂握着温热的桶身,忽然想起很久前的那个雪夜,他也是这样站在舞团楼下,手里提着同样的保温桶。
“上去坐坐?”秦颂侧身让开楼道口,声音很轻。
祁砚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用力点头:“好。”
秦颂的公寓很小,却收拾得很整洁。墙上挂着她画的速写,大多是巴黎的街景,角落里放着一架旧钢琴——是舞蹈学院借给她的,说她母亲当年在这里交流时,常弹这架琴。
祁砚的目光落在钢琴上,指尖微微动了动。
“会弹吗?”秦颂递给他一杯温水。
祁砚接过水杯,走到钢琴前坐下,指尖悬在琴键上,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按下一个音。清澈的琴声在小小的公寓里响起,像一滴水珠落在平静的湖面。
他弹的是《天鹅湖》的选段,却不是悲伤的那部分,而是奥洁塔与齐格飞初遇时的旋律,轻快得像林间的风。秦颂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发现他比以前清瘦了些,眉宇间的疏离淡了,多了些温和的褶皱。
“什么时候学的钢琴?”她轻声问。
“你走之后,”祁砚的指尖没有停,“周明宇说,你母亲以前总弹这首曲子哄你睡觉。”
秦颂的眼眶热了。她想起小时候生病,母亲确实会坐在钢琴前弹这首曲子,父亲在一旁给她削苹果,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琴键上,像撒了一把金粉。
曲子结束时,公寓里一片寂静。祁砚转过身,看着秦颂,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句:“我把公司卖了。”
秦颂愣住了。
“现在专心打理那个小舞团,”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孩子们很可爱,就是有点调皮,昨天还把我新买的舞鞋剪了做手工。”
他说得轻描淡写,秦颂却能想象出那个画面——曾经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蹲在地板上,和一群孩子抢被剪坏的舞鞋,一定很狼狈,却也很温柔。
“为什么?”她问。
“因为我发现,”祁砚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认真得像在许下一个新的承诺,“比起签合同,我更擅长修舞鞋;比起开董事会,我更喜欢看你在舞台上跳舞。”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颈间的胸针,动作温柔得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以前总以为给你最好的物质,就是爱你。后来才明白,爱不是我想给你什么,是你需要什么。”
秦颂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像很多年前在旧舞蹈室里那样,纯粹又热烈。
“巴黎的冬天是很冷,”她忽然开口,指尖轻轻碰了碰无名指上的戒指,“但现在是春天了。”
祁砚的眼睛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动作带着试探和珍视,仿佛稍一用力,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那……春天适合回家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秦颂没有回答,只是反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有很多细小的茧子,是搬镜子、修地板、给孩子们系鞋带磨出来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光滑,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落在钢琴上,琴键泛着温润的光。祁砚重新坐下,拉起秦颂的手,让她的指尖落在琴键上,和他的手指交叠在一起。
“你看,这样弹才对。”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咖啡的微苦和阳光的暖意。
两人的手指在琴键上慢慢移动,弹出断断续续的旋律,不成调,却像一首属于他们的、失而复得的歌。秦颂靠在他的肩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沉默的雪,那些隔着时差的思念,都只是为了让他们在这一刻,更懂得珍惜眼前的彼此。
或许爱情从来不是一条直线,而是绕了很多弯,最终还是会回到起点的圆。重要的不是走了多远,而是有没有勇气,重新牵起对方的手,把未完的旋律,继续弹下去。
夜渐渐深了,钢琴的旋律在小小的公寓里流淌,像一句无声的告白——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