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未拆的信[番外]
番外:未拆的信
祁砚是被窗帘缝隙漏进来的阳光晃醒的。
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带着点残留的温度。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他披了件外套走过去,看见秦颂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正低头搅锅里的粥,发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醒了?”她回头看他,眼里的笑意像盛着清晨的光,“快好了,先去洗漱。”
锅里飘出南瓜粥的甜香,是他爱吃的味道。祁砚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恍惚。她穿着那件米白色的家居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光滑细腻,没有任何伤痕——就像过去无数个普通的清晨一样。
“发什么呆?”秦颂盛好粥放在桌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昨晚给孩子们改乐谱到太晚?”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真实得让人心安。“没有,”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就是觉得……这样真好。”
秦颂笑着抽回手,替他摆好碗筷:“快吃吧,今天要带孩子们去公园写生,你答应过教他们画玉兰的。”
餐桌上的牛奶冒着热气,煎蛋边缘微焦,是秦颂特有的做法。祁砚喝着粥,看着对面的她小口吃着面包,忽然想起什么:“去年你说要在玉兰树下办婚礼,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她擡眸看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不过我改主意了,等孩子们的汇报演出结束,就在舞团办,让他们给我们当花童。”
“都听你的。”祁砚笑着点头,心里那点莫名的不安渐渐散去。
上午的阳光透过画室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秦颂坐在画架前,认真地给孩子们示范如何调色,裙摆上沾了点蓝色的颜料,像不小心落了片天空。祁砚坐在旁边的钢琴前,指尖落在琴键上,弹出的《天鹅湖》旋律轻快得像跳动的光斑。
“祁老师弹错了!”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手喊,“这里应该像天鹅划水,要轻一点。”
秦颂笑着看过来,眼里带着揶揄:“看来某人要被学生批评了。”
祁砚弹错的手指顿在琴键上,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觉得眼眶发烫。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到熟悉的柑橘味护手霜气息。
“别闹,孩子们看着呢。”秦颂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没有推开他。
孩子们的哄笑声里,祁砚看到苏晚扶着腰走进来,沈砚之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个巨大的果篮。“看我带什么来了?”苏晚扬了扬手里的草莓,“刚摘的,甜得很。”
“快让沈先生坐下歇会儿,”秦颂笑着招呼,“你都快生了,还总往外跑。”
“哪那么娇气。”苏晚嘴上反驳,却乖乖被沈砚之扶到椅子上,“对了,周明宇说他新剪辑了孩子们的练舞视频,晚上带过来一起看。”
下午的时光过得很慢。孩子们在画室里涂涂画画,秦颂和祁砚坐在玉兰树下晒太阳,她靠在他肩上翻着新到的舞蹈杂志,他手里拿着本童话书,有一搭没一搭地念着。风卷着花瓣落在书页上,秦颂伸手接住,夹进杂志里,说要做个书签。
“你看这朵开得最好。”她举起一朵玉兰,往他鼻尖蹭了蹭,白色的花瓣扫过皮肤,带着点痒。
祁砚捉住她的手腕,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尝到点阳光的味道。“嗯,”他轻声说,“像你。”
秦颂的脸颊微微泛红,伸手推他,却被他攥住手指,十指紧扣。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苏晚和沈砚之的低语,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歌。
傍晚周明宇果然带着投影仪来了,舞团的排练室瞬间变成了放映厅。屏幕上,孩子们穿着小小的练功服,跟着秦颂的口令笨拙地压腿、下腰,祁砚坐在钢琴前伴奏,时不时被孩子们的小动作逗笑。
“你看你这里,”秦颂指着屏幕上的他,“被小宝拽着领带还笑,一点老师的样子都没有。”
“那你呢?”祁砚反击,“被妞妞抹了一脸颜料,还说‘宝宝画得真好’。”
苏晚靠在沈砚之怀里笑出眼泪:“你们俩啊,现在越来越像孩子王了。”
视频放到最后,是孩子们集体跳《天鹅湖》的片段,秦颂站在中间领舞,白色的裙摆旋转起来,像盛开的花。祁砚的钢琴声始终跟在她的舞步后,默契得像演练了千百遍。
放映结束时,孩子们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周明宇收拾着设备,苏晚和沈砚之悄悄离开了,陈阳和林薇在厨房煮着夜宵,锅里的热气模糊了玻璃门后的身影。
祁砚和秦颂坐在空荡荡的排练室里,月光从高窗照进来,落在地板上,像一块温柔的舞台。
“还记得我们冷战那阵吗?”秦颂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总觉得你不在乎我,你总觉得我不理解你。”
“是我不好。”祁砚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时候太固执,总以为……”
“我知道。”秦颂打断他,擡头看他的眼睛,“都过去了。”
她凑近他,在他唇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像一片飘落的玉兰花瓣。“祁砚,”她轻声说,“我们会有很多很多个春天的,对不对?”
“对。”祁砚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坚定得不容置疑,“很多很多个。”
怀里的人轻轻“嗯”了一声,呼吸渐渐平稳。祁砚抱着她坐在月光里,听着她均匀的心跳,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忽然觉得眼眶发烫。
他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像在承诺,又像在祈祷:“这次,我一定好好抓紧你。”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大概是睡着了。祁砚笑了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视线无意间扫过窗台——那里放着一个白色的信封,收件人写着他的名字,寄件人处是一片空白,邮戳的日期,是三年前的三月十六。
那是他从未拆开的、秦颂在仓库里偷偷写给他的信。
他的手指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怀里的温度在一点点变冷,秦颂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像被月光融化的雾。排练室的灯光开始闪烁,孩子们的笑声、苏晚的声音、钢琴的旋律……所有的声响都在快速退去,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在空旷的房间里越来越清晰。
“秦颂?”他试探着喊,声音在发抖。
怀里的人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件叠得整齐的米白色连衣裙,放在冰冷的椅子上,领口绣着的玉兰花纹,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祁砚僵坐在原地,看着那件连衣裙,像看着一个被戳破的、温暖得让人心疼的梦。
窗外的玉兰花还在安静地开着,春天也依旧如期而至。
只是他的春天,永远停留在了那个被月光照亮的排练室里,停留在了那句没能说出口的、“我也是”里。
他缓缓低下头,将脸埋进那件带着残留气息的连衣裙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哭出声。
因为连眼泪,都知道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