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052】
第52章【052】
深秋,沈家院落门口的金桂自在飘香，铺满院子的石子路在月光下反着冰冷的盈辉。
“怀瑾！”沈母一早就坐在沙发上等，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忙不叠站起来,快步上前，瞧见女儿，她满眼喜悦，“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沈怀瑾的眼底泛起千言万语的柔情，她上前，拉住妈妈的手：“妈,我回自己家,有什么可准备的？”
“你这孩子。”沈母拍拍沈怀瑾的手背，没舍得放开，上上下下摩挲着她，碰到掌心和指腹的茧,心疼道，“手怎么这么糙？上学都忙什么呢？瞧你这干的,都快裂皮。没涂护手霜？”
“忘了。”沈怀瑾笑着,搂着母亲往里走,“妈，别老说我,你最近怎么样？”
“我？我好着呢。”沈母温婉笑起,“唯一的问题就是想你,你说你这孩子,读个书就不知道回家了,一年也只见那么几次，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妈？”
“妈妈妈妈。”沈怀瑾弯腰把脑袋抵在母亲的肩头,“我心里怎么会没有你呢？当当当，瞧瞧这是什么？”沈怀瑾从衣兜里拿出一串碧玉猫眼手链，“你上次说想要的，我上个月在俄罗斯找到的，不知道还合不合母上大人您的心意。”
沈知妤是个玉迷，沈怀瑾有的时候都怀疑，妹妹对这些叮叮铛铛小物件的喜欢，是遗传了她们的妈妈。
“算你丫头有良心。”沈母用指尖轻点沈怀瑾的额头，“每次就会这一招，说吧，你的小金库还够用吗？”
“妈，这你就别操心，饿不死的。”沈怀瑾推着她去沙发上坐。
沈知妤很喜欢这玉，拿到后就戴在手腕，瓷白的手腕上玉和金镯相得益彰，颇有金玉满堂的贵气。
沈怀瑾就在旁看着她。
妈妈老了。
十年。
十年还是太久，让沈知妤的眼角怎么都无法消散，她眼底是真切的喜悦，与沈怀瑾记忆深处倒在血泊里的模样全然不同。每次看到这样的她，沈怀瑾就会觉得五味杂陈。在她的脸上，沈怀瑾找不到一丝悲伤的底色。
提起沈知柔，她表现得就像是那便如她真正的女儿一样。
“你难得回来，小满还没下课，等会她回家，我们去吃夜宵？她这孩子，每次回来要给她准备夜宵都说自己不饿，让我别那么麻烦，我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在外面偷偷加餐。”沈母提议。
沈怀瑾：“今天周末，她上什么课？”
“最近有个物理竞赛，我跟她说，尽力就好，她却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老师，每天都补。今天写真题卷子，下课晚了些。”沈母轻叹口气，又是自豪又是心疼，“小满还是长大了，以前可不是这样要强的性子，对学习也没这么强的兴趣。”
“……”沈怀瑾没回答。
沈母说：“你们俩姐妹也是，小满以前明明最是粘你，像个小跟屁虫，成天姐姐姐姐地追着你跑。现在大了，我看你们也生分了。怀瑾啊，都是一家人，两姐妹，没有隔夜仇。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怀瑾，她始终都是你妹妹。”
母亲讲这话的时候用情，眼神叹息与触碰上来的掌心都叫沈怀瑾觉得心口如被刀割。这就是接受默许谎言的代价。母亲活着，却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女儿。痛苦的现实被掩盖，留下的是大梦一场。活在梦里的母亲，与旁观着一言不发的她，到底谁才是现实的逃兵？
她真正的妹妹已经回来了，沈怀瑾却无从对母亲提及。她难以开口给出虚假的答案，说‘对，我知道’，却又没办法面对母亲充满期盼的双眼。
沈怀瑾避开这目光，看了眼时间：“这么晚？她在哪上课？我去接她。”
沈母眼神满是喜悦：“好啊好啊，小满要是见到你，一定很开心。等着啊，我给你发地址。诶，手机，我手机呢？怀瑾，你看见妈妈手机没？”
沈怀瑾无奈一笑，把大摇大摆躺在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
“妈。”
沈母错愕一瞬，笑着叹气：“老咯，这脑子不中用了。”沈怀瑾瞟了眼，母亲的手机字号也比一般的设置要大。原来也已经到这年纪。
“妈——”
“嗯？”沈母举远着手机，认真翻找着地址。
“你幸福吗？”
沈母：“你这孩子，怎么突然问这问题？”
沈怀瑾：“我就是在想，这些年，我不在你的身边，虽然常常听到你的消息，但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们举家搬来涔市，你的生活发生了很大改变，我爸也早就另娶他人……妈妈，这些年，你幸福吗？”
沈母放下手机，转头看她：“怀瑾，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怀瑾扬起笑容：“没啊，妈，我真就随便问问。”
“对妈妈来说，只要有你们两个宝贝在，就是最幸福的事。”
沈怀瑾拥抱过母亲，不让她看见自己泛酸的眼眸。沈知妤的手顿了下，擡起，如过往每一次一样，再次抚摸过女儿的长发。从她尚在襁褓里，沈知妤就这样做过。
“有的时候，妈妈虽然埋怨你很少回家，但看见你发来的照片和视频，我又觉得，你能走出去真好。这个世界真大。妈妈把你带到这个世上，不是为了让你束手束脚而活。怀瑾，去你想做的。”
沈怀瑾在见到沈幼安以后复杂的心绪，努力控制的眼泪，终于在一刻得到爆发。
她无声地说，可是妈妈，如果我要做的事，会伤害你呢？如果找到真相，如果觅得清醒，妈妈，错认女儿十年的你，又要如何接受这个现实？
“瞧你，多大的人了，一回家就抱着妈妈哭。”沈母打趣着，“在外面吃了不少苦？”
“没。”沈怀瑾从她怀里起来，扯过纸，擦掉眼泪鼻涕，说，“我没吃什么苦，妈妈，有人比我更吃苦。”
“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妈妈，总有一天，我会带她来见你。你一定会很喜欢她。”
沈母笑着说好，擦掉沈怀瑾没注意的泪痕，催促她出门接妹妹。
沈怀瑾按照地址赶去。
沈知柔从老师的补习班走出来，一眼看见的就是等在路口的女人。
“姐——”她眼睛一亮。
沈怀瑾循声看她，那毫无温度的眼，让沈知柔的眼里的光一下熄灭。
“怀瑾姐。”她重新小声地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