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破(上)
看破(上)
你整个人都陷在椅子里,微微阖目,养神。
一旁燃着皇贡特赐的安神香,烟气袅袅,淡而不郁,化在空中几乎没什么味道,却潜移默化、教人心神愉悦,你很喜欢。
一炷香已燃到底,门外有人轻轻敲门。
你没有开口,也没有动。这些都是吩咐好的,你只要等着就好。一如之前的许多次。
戚童推门而入,站在帘外躬身道:“主子,丽姬带那人来了。”
你睁开眼睛,门口站着一个女子,隔着帘幕,隐隐绰绰看不清楚,但你知道,那是世间罕见的美貌女子,足以让任何男人拜倒在她的裙下。
丽姬敛衽一礼,温柔道:“主子,这位就是陈龙。”
丽姬身旁的人匆忙行礼,听声音竟是个少年。
“就是你带人到后山去的?”你缓缓开口。
那少年十分惊惶,跪地磕头:“是,是,小的,小的知错了……”
丽姬在一旁道:“你不要害怕,告诉主子,你是怎么到后山去的?”
少年的声音颤抖着,勉强道:“我,我无意中,曾发现一条小道,能避开别人,偷偷进来……”
丽姬又问:“你偷溜进来做什么?”
少年道:“这山上长了不少好东西,我认得些草药,手头不富裕的时候,就上山来找找,能卖些钱。”
你稍稍有了些兴趣:“你识得草药?”
少年吓了一跳,小声道:“是,是,小的是医馆的学徒,因为赌钱,手里不干净,被大夫赶出门了。”
“你怎么知道这山上长了罕见的药材?”你继续问。
少年道:“这,是,是偶然……”
“偶然。”你重复了一遍。
偶然,怎会如此偶然?
“丽姬。”你开口,“把这孩子带回去,好好养伤,别出人命。”
丽姬敛衽应是,将人带走了。
戚童仍站在门外,躬身道:“主子。”
你起身,走到门口,看着惨白的天色,微微眯了眯眼睛。
“戚童。”
你轻轻叹了口气,“是你家主子近年来修身养心久了吗?竟连一个家奴,都敢如此欺瞒于我。”
戚童始终恭谨有礼,道:“主子只是欲擒故纵。”
你笑起来。
这是你惯习的假笑,是被权华厌恶的笑。
只是在该笑的时候,你扬了一下嘴角。
带着笑,眼前的一切都忽然让人感觉厌恶,你忽然,有些想要下棋。
“戚童。”你忍了片刻,道,“派人去太子府上下个拜帖。”
不能直接过去,这不合规矩。
“我这府里日日都闲着,长颐若是想来,多余奉什么拜帖,直接来便是。”太子温吞地笑着,带着你往湖边去。
“若是遇到我不在,小四在的话,你直接找他也行,我看你们二人棋力相当,对弈起来颇能长进。小四这么多年都只跟我下棋,我又不想把他吓走,总是下得不温不火,让他无聊得紧,你上次那局,让小四也回味了许久,还踏踏实实钻研了两日棋谱,与我扬言绝不会再输。”
说到兴起处,太子便滔滔不绝,这是常态。
你不欲打断,只是在一旁含笑听着。在适时的时候,出言点缀一二,比如此刻——
“长颐回去之后,也颇钻研了一番那日对局。”
太子兴致更起:“哦?不知有何心得?”
你赧颜一笑,略带些自矜道:“心得许说不上,但若再下一次,恕长颐失礼,我依然不会输四皇子殿下。”
太子哈哈大笑。
这是太子喜爱的性格,谦逊温和中夹带一点自矜和耿直。太子府的人都是这个样子。
你是有意这样讲的,但难得一次,内心深处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输给权华?你不愿意。
太子忽而又轻叹一声:“可惜,今日小四外出,不然便可一饱眼福了。”
你只是含笑,没有应声。
心中,也没有十分可惜。
太子收回目光,让你安坐:“不过也好,昨日小七被派到我府里学习些礼乐知识,看这天色,应该快要下课了,稍后你们两个对弈试试,如何?小七虽然年纪尚小,但若论棋力和天赋,或许还比小四高些。”
你欣然拱手:“听凭太子殿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