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
母子
权裕因“疫病”而死,便只得火化一途。
故太子府内再次丧幡高挂,白布皑皑,你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一年多前。
那时,权裕设法想救太子,却终究晚了一步,一见你进门,便冲过来抱住你哭。
那时,还是初冬,似乎不若现在这般寒冷。
丧期既毕,便按权裕生前的要求,将他葬在了太子陵侧,扶灵下葬,均由权华亲手操持。
不知为何,一向偏宠权裕的懿妃竟全程都未出现过。
与太子曾停灵的主堂一样,权华也保留了权裕的灵堂,但凡人在府内,每日早晚,都会去探望祭拜。
你这段时间都留在故太子府,陪伴在权华身边,不敢须臾离开。
权华始终是非常冷静的模样,甚至还反过来劝你放心,你于是更加忧心起来。
忙完了权裕的后事,接下来,就该面对争储夺位的未来了。
权华头一次主动拉着你进入卧房,主动伸手去解你的发冠。
你任他解发宽衣,任他推着你跌入床榻,却在他伸手向下摩挲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指,旋即将人整个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权华被你箍得动弹不得,试着挣扎了两下无果,便伏在你的胸口,静默不动了。
你怀抱着裸裎相见的爱人,炽热的体温毫无隔阂地径直烫入了胸口、暖热了全身,你却没生出半点亵渎和冒犯的念头,只轻轻抚着权华的脊背,安抚着他,直到他渐渐放松下来。
“殿下。“你轻轻唤了一声,顿了顿,转而换了个称呼,又唤了一声,“权华。”
权华猛地一颤,虚虚握着你肩膀的手骤然收紧,抓得你的皮肉都刺痛了起来。
你却不理,只稍稍低头,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发顶。
“权华……”你只是呢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一遍一遍地唤着,仿佛在确认他的存在。
也仿佛是想帮权华确认他的存在。
你每唤一声,权华都有一点细微的反应,开始时是更紧地抱住你,而后渐渐化作压抑着的战栗,只在抑制不住的时候,偶尔泄露几声泣音。
这泣声像是哭进了你的心里,让你心疼不已,却没有以身代之的办法,只能更用力地拥紧他——用几欲将他融入自己、将自己融入他的力度,更紧地抱着他。
直到权华的呼吸重新平缓下来,你才稍稍放松了束缚。
权华仍埋在你的胸前,沉默片刻,低声问道:“长颐,能不能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闷闷的声音里还杂着点哭泣后特有的鼻音,听得你心里软成一片,你轻缓地抚着他的长发,边慢慢叙说起你早已在头脑里复盘、默叙了无数次的那场袭击。
“……我去寻你之后,淬玉带了十多个修罗教徒来到府外,留下教徒破阵,自己则转去了皇宫,易元怕他伤害皇帝,震晕了一众教徒之后,便追了过去。但是,我们都没料到,吞海竟突破人体的承载能力、将大半力量都分魂在了其中一个教徒的身上,我分魂保护权裕的力量远不及他,便被他击溃了,那教徒也随之爆体而亡。”
你缓缓叹了口气,愧悔歉疚的心情一时间无法收拾,迫着你继续道:“是我轻视了吞海……对不起,权华……”
权华却忽然仰头望向你,伸出一根手指来,轻轻抵在了你的唇上。
“不必道歉。”权华认真道,“他们以有心算无心,并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已决意复仇,修罗教亦在其中,长颐……”
他停顿了片刻,眉头无意识地蹙紧,微微垂眸,续道:“你若是不愿与修罗为敌,我不会勉强你。”
你怔了一下,猛然明白过来今夜权华究竟是抱了什么心思主动拉你上床,顿时想气又想笑,忍不住捏了一把爱人的腰侧。
那一贯是权华最敏感的地方,他被这一下突袭激得浑身一颤,身子不由得朝你的方向微躬了些,喉咙里压抑着短促地低吟了一声,面上也骤然染了抹绯红。
心中的爱怜催促着你先吻了吻他的脸颊,才附到他的耳畔说:“殿下莫不是忘了。我私心,永远与殿下在一起。”
权华的耳朵仿佛烧了起来似地迅速变红,人却似松了一口气,身体也彻底放松了下来,只伏在你的肩上不肯擡头。
你不由浅笑出声,就这么循着他红透了的耳廓一点点亲吻起来,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地。
毕竟,夜还很长。
隔日,你神清气爽地服侍权华起身,随他一同进宫觐见。
皇帝有意多留了权华片刻,简单宽慰了几句,还特意叮嘱他稍后去拜见一下母妃。
看来皇帝已经接受了现实,懿妃代表的母族势力,也要随着权裕的故去,转而依附到权华这里来了。
权华也明白皇帝的用意,照常领旨跪安,但转身之后,头一次,面上竟显出犹豫挣扎的神色来。
你趁着旁侧无人注意,稍稍靠近了他,以宽大的袍袖遮掩着、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
权华回过神来,擡眸望了望你,随即苦笑了一下。
要主动去拜见一个素来厌恶自己的母亲,对任何一个儿子来讲,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陪殿下去吧。”你温柔地开口道。
权华微微点了点头,悄悄握了下你的手,才率先向后宫的方向走去。
你略微拢紧了被他暖热的手指,带着一点略感微妙的心情,微笑着追了上去。
守在院外的懿妃侍女一脸为难,犹豫了半天,听闻你们是奉旨前来,又不好再拦,转身领你们去了正殿。
一进门,懿妃冷淡的声音就从内堂传来:“不是说了,无事不要打搅?”
侍女战战兢兢地开口:“娘娘,是殿下和长颐君侯来探望您。”
懿妃顿时提高了声量反问:“裕儿?是裕儿来啦?”说着,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