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我一直没想通

锦绣像小时候一样，在极力的哭喊之中失去了知觉，昏倒在冰天雪地里。

可是在梦里，即便是昏倒了，他的意识也是清晰的。

他仿佛浮在半空中的神明一样，注视着昏倒的自己。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一切痛苦。

这是梦，可以醒来的。

但是他不愿意醒来。

因为还有母亲在。

即便是一具冰冷的尸身了，她依然是母亲，牢牢地牵系着他，使得他珍惜这个痛苦的梦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宁愿继续承受着痛苦也要留在这里看着她。

因为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梦境了。

“愚蠢的蝼蚁！”

一道充满怒意和蔑视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是那个家伙。

锦绣知道他来了，通过意识的联结入侵了他的梦境。

“滚！”

他怒斥对方。

这是他自己的梦，是他自己做的，不是那个人给予的假象，他已经知道了。

他许多年来第一次主动梦见了母亲，即便梦境很痛苦，他也不允许被人入侵染指。

“蝼蚁！我可以赐给你更美好的梦，结束这场痛苦，只要你配合我就……”

“滚！”

锦绣并不想跟对方谈条件。

他用尽全力排斥对方，将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把对方赶走上面。

很快就非常成功地结束了对方的入侵。

在之前的意识联结中，他窥知了那个人的操控并不是随意的，只要他提前察觉并极力排斥就会形成阻碍。

赶走对方之后，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梦境里。

母亲和自己依旧躺在寒冷的荒原上。

当年，年幼的他在雪地里昏迷了一天一夜，却奇迹般地没有被冻死，后来被路过的牧民救起。母亲却没有被救，因为她已经死了，并且牢固地冻在了冰雪里，牧民就没有费力去挖她。

他冻伤大病，等病愈之后恢复了体力，已经是春暖时节。他重新回到原处寻找，母亲已经不见了。

荒野里有很多狼，冬天里没有食物，大概是它们吃掉了母亲的身体吧。

他来不及跟母亲告别。

可是现在，他不想重复现实里的情节了。这是他自己的梦境。

他让昏迷的自己醒过来，爬到旁边抱住了母亲。

“阿妈，我很想你……”

他絮絮地跟母亲说话，说分别之后这些年他经历的事情，大的事情，或者小的不值一提的事情。

这些事他从来没跟人说起过，因为无人可说。

现在躺在母亲冰冷的怀里，他一边痛苦流泪，一边感到无比慰藉。

他语气很温柔。

可事实上，在阿妈活着的时候，他是个不懂事的混小子，没有温柔过，而且经常跟阿妈发脾气，嫌弃阿妈做的饭太难吃，或者给他缝的衣服一点也不好看，不但不好看，还不暖和。

当然暖和不了，因为没有合适的羊皮羊毛做材料，只能用陈年的老皮子，僵硬而且有破洞，布料也是别人家替换下来的不要的旧布，做成衣服穿在身上抵御不住冬天的寒风。

家里养的羊都是头领大人的，羊奶，羊肉，羊皮都不属于他们。阿爹死的早，阿妈身体太弱，他太小，做不来太多太重的活，得到的酬劳换不来足够的吃穿。

日子一直很艰难。

不过他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更灵巧，出去捕猎的时候得到的猎物最多，渐渐长大一点后，他靠着一手捕猎技能为家里换来了一些吃穿，还获得了其他孩子们的拥戴。

他觉得等自己在长大一些，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是……

打仗了。

兀林和大楚打，兀林各部之间打，流民土匪越来越多，彼此互相也打，世界乱成一团……

一次捕猎回来，村子没有了，阿妈也没有了，到处是火光和死人，像地狱一样。

直到半年后他才重新见到阿妈。

原来，是流匪去了村子，杀人放火抢财物，还抓走了阿妈在内的一些人，带回去当成苦力，发泄工具，甚至食物。

战乱时节哪有道德可言呢。

直到流匪被另一股流匪消灭，阿妈躺在死人堆里才躲过了另一场掠夺，然后爬出死人堆，跋涉几百里回到了原来村子所在的地方，找到了一直生活在村子废墟里不肯离开的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