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营造从诫入梦溪6k字大章 - 北宋社畜浮沉录 - 枕石漱流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二十章营造从诫入梦溪6k字大章

方翰韬急忙出门。对于眼下大宋的历史人物,如果说提及技木方面,那方翰韬能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沈括。千载之后,就算是眼下声名煊赫的这些大宋朱紫重臣,什么文彦博,富粥,还有什么元绛,这些人的名声加起来,都没有一个沈括响亮。

可能也只有欧老师,王三叔,曾二叔,大苏老师兄弟他们这些八大家级别能压住沈括,算是与自己岳父小舅子并肩的知名度。

原因无他,一部梦溪笔谈,尽显沈括的算学,水利,工器之上的才干。虽然沈括的科学素养和技木认识水平还很简晒,本质上也并没有超越过这个时代,但是毫无疑问,他已经是这个时代最懂技木的官僚了。

没人比他更强了。而另外的李诫,如果方翰韬没记错,这个年轻人,历史上也是编订了《营造法式》的人,是大宋顶尖土木老哥。

眼下方翰韬最缺的就是技木官僚,如今真的抽卡给抽出来了金色传说,方翰韬不由得大喜过望,亲自出门迎接。

到得花厅,只见那里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个身材瘦弱,穿着官服,应该就是沈括。

另一个只是布衣,二十刚出头的样子,言谈之际,略显拘束,方翰韬看着他的面相,确实和李益有点相似,应该就是李诫了。

两个年轻人在这里兴奋对着一张图纸,交谈了起来,旁若无人。花厅内的胥吏和仆役见方翰韬来了,便想要提醒沈括和李诫两人,但方翰韬却摆手示意,不让打搅他们,而是轻手轻脚的走到一旁,悄悄的听着沈括与李诫的谈话。

只见沈括拿着尺规,手执铅兼,略带生疏的在纸上画着,画完之后,放下铅兼,向李诫说道,“愚兄已然力竭,初次学这‘三视图’,还是掌握不精,只能勉强将冶铁炉画出来。”说罢,便将画好的图纸交给李诫。李诫仔细端详一番,不由得发自肺腑的赞叹一句。“存中兄实在过谦了,小弟只不过是略微将这三视图的做法说了一二,存中兄竟能举一反三,将炼铁炉实物以此法形于纸上,捷才如此,非他人所能及,实令小弟佩服万分。”

面对李诫的赞誉,沈括不免有些自得。

想当初沈括八岁的时候,就能看懂《海岛算经》,做出里面的题目,天资聪颖。待到十四岁的时候,就读遍家中藏书。其后又跟随父亲到处宦游,泉州,润州,简州等第,知识与见识可比某些神童渊博太多了,算的上是货真价实的神童。毕竟沈括的先天资质和后天努力算是全部顶格拉满了,自然也能快速理解李诫的这个“三视图”画图法式,看一遍就会了,理解的就很快。“学这三视图,倒是算不得什么,”沈括心中暗暗得意完,眼神忽得一动,发现了什么,忽的这么感叹一句。正在一心一意看图纸的李诫听沈括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得一愣,只听沈括接着说道。“就算是常人,悉心揣摩之下,多费一些时日,自然也能理解其法,入窥门径。真正让人佩服的,其实是如何从无到有,创此作图法式。九其是此图式完备至极,堪称利器。愚兄自忖对如今大宋匠法技艺了解颇多,在今天见到明仲贤弟之前,对此图式闻所未闻,明仲贤弟一人推敲此法至此,可谓是惊才绝艳。”

李诫见沈括误会了,急忙解释道,”此图法式不是我创的,方才与存中兄说了,是从我叔祖那里学来的,而叔祖是从方府判那里学了一二……小弟弩钝,万不敢以此滥竽充数。”沈括恍然大悟,大声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竟然是方府判创此图式,实在是令人佩服莫及。当时曾参军也对府判之才赞不绝口,建议括来常州历练从学,得府判言传身教,历练才干。如今看来,曾参军所言非虚,以此图式而观其人,府判学究天人,非我所能比拟。若是能窥方府判的学问门径,以得其耳提面命,堪能附骥望尘,也是幸事。一番话说得漂亮至极,李诫边听边点头,他为人比较内敛木讷,不善于言辞,嘴比较笨,很多心里想的话说不出来,他从自家叔祖李益那里听来了方翰韬的许多事迹,也是通过李益,接触到了一些方翰韬亲自设计机械工图,早就对这位神童通判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

见沈括说的,和自己心中所想一样,李诫连忙点头,“存中兄说的很对。”“小弟也一样。”接连附和道。正说话间,忽然李诫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笑声,”此言谬矣,曾子宣为人忠厚老实,从来不会说违心之言,怎么可能会如此说我?”

李诫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带笑而出,虽然举止神态随和,让人如浴春风,但却隐隐有一股上位者的气质。

居移气,养移体。这一看就是个官。再结合年纪,李诫顿时明白了过来,旁边的沈括动作更快,直接躬身行礼道,“见过府判。”李诫急忙跟上。

方翰韬含笑回礼,叙礼已毕,因为关系之间比较亲近,沈括和李诫早些年就认识,沈括是杭州人,跟李诫家族是同乡,两个人也是见过面的。而沈括是曾布介绍来了,而且攀谈之后,方翰韬才知道,原来沈括的父亲沈周跟王安石是认识的,也是朋友,后面沈周去世,也是由王安石撰写的墓志铭。沈括来到常州后,还是先到州府拜见了王安石,遇到李诫之后,两人才一起结伴来无锡县。

怪不得曾布会推荐沈括来常州,而沈括也是欣然同意,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而李诫跟方翰韬关系更近,他的父亲李南公也是一个官僚,而李南公的叔叔就是李益,方翰韬和李益算的上是忘年交。

这么一番聊天下来,几个人关系迅速热切起来。寒暄完,方翰韬看着眼前二人,九其是沈括,开玩笑般的说道,“存中兄,可莫要秉太史公之笔,以述自志啊。”沈括一听这句话,登时脸一红,当即说道,”府判之教,下官当铭记在心。”李诫却茫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方翰韬看着眼前二人,心中不由得感慨。李诫到底是为人单纯,啥都看不出来。方才沈括早就发现自己进来了,故意装作没发现,后续引着李诫的话头,又扭曲曾布的言论,来拍自己的马屁。

这番小动作和心思,方翰韬也早就看出来了。

别的不说,曾布什么德行,方翰韬跟他当了快三年的舍友了,那还能不知道?就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大宋收复燕云了,曾老五嘴里都不会有关于自己的一句好话。方翰韬跟曾布也算是互损习惯了,只能说两个人不愧是好损友。虽然曾布心里对方翰韬是服气的,但是嘴上就是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损上两句方翰韬的机会。

至于眼前的沈括,只能说这个人第一印象给方翰韬,这位从品行举止上来看,就不是啥老实人,心思身姿活络的很,也是一个聪明人。

但还是那句话,方翰韬也不是那种古板的君子,比较务实,用人第一标准是能力,而不是道德。甭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他对沈括这些小动作,也只是点上一句就罢了。说完这几句,寒暄一会后,方翰韬便看到沈括案上的图纸,拿起来一看,赫然画的就是铁监这里的炼钢炉。不过画的很简陋,只是把里面的燃烧室和炉缸的反射结构大致画了出来,但具体的炉型却画错了,没有画出来方翰韬设计的新炉型圆形结构,仍然是方形的。

指着这张图,方翰韬有点惊讶的问沈括,我记得炉子压根没停转,你也没法看里面的结构,这炼钢炉的图形你是怎么画出来的?沈括笑了笑,说自己和李诫来到铁监,等待的时候闲来无事,看着新的炼钢炉颇为奇异,他和李诫两个人便起了好奇之心,想一探究竟。于是向铁匠们打听,根据他们的反馈,又和李诫讨论,根据李诫观察方翰韬设计的这个新式炒钢反射炉的不同的燃料口外部结构之后给出的初步结论猜想,结合沈括自己在之前各地历练,见识研究过的炒钢炉和中原那里的简易反射炉,他和李诫两个人一起推敲出来这样子的。“只不过到底看不了内部,府判如何让这么大的一个高炉不崩塌,其中奥秘,下官愚钝,还是参悟不透。”沈括感慨道。

方翰韬看着眼前沈括用着新学来的画图之法,心下不由得感慨。虽然沈括为人比较灵活,但是手头的本事见识却很硬,是一个懂铁冶的资深内行,和李诫旁敲侧击之下,就理解了方翰韬设计的反射炉结构,并把其在图纸上画了出来。反射炉的原理,在中原的一些高炉已经有一些应用了,但结构表现上,却没用方翰韬设计的这么复杂。就算如此,沈括仍然能结合实际,窥其内核本质,这份举一反三的本事和领悟理解能力,真不是盖的。来大宋这么久了,终于能碰上一个能跟的上自己的思路,可以流畅交流技木的人了。这让方翰韬颇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

看来沈括在后世能有这么诺大的名头,当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也是能看出来,沈括从小基础就打的好,一直对技木有兴趣爱钻研,还有丰富的经历见识,方才有现在的见识与本事。每个人的本事,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就跟做题一样,都是靠着所谓一万小时的养成的,堆功夫练出来的。在这一点上,天才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天才进步要快一点罢了。

一说起这炼钢炉之事,再加上沈括有意讨教,话是越聊越投机。

他来的路上,也没忘了探听消息,知道方府判目前的重点工作核心就是这个,自己是来个给他当幕僚的,后续估计也要投入到这一事情上来,故而一上来就和方府判交流铁监之事,问的非常细致。

这让方翰韬很是欣慰,跟老沈这样的聪明人交流,算的上是一种享受,大家心有灵犀,不用讲废话,沟通效率极高。

方翰韬也不废话,直接和沈括讲起了这炼钢炉的设计思路,和目前工作的情况,说的十分详细,沈括在旁边听得也十分认真。

“那就是如府判所说,目前这新式炼钢炉已经差不多没有问题,只是有些地方要改进好之后,定型之后,方才能大批量在铁监推广……”沈括说完,沉吟半响,”以下官来看,这炼钢炉可能需要改进鼓风,用水力驱动,可比人要好多了,这是一个改进的点……”方翰韬听了都想一拍大腿,英雄所见略同,他当时也是准备这么做的,但实在是没有精力搞,让这鼓风成了遗留问题。

方翰韬也当即把他之前早就画好的水力风箱图纸拿了出来,铺开给沈括和李诫说道。

“这是我之前准备设计的新风箱,改用活塞等新式的机械结构,寻常风箱,只是推拉木板送风,风力太小,如果改用这个活塞……”“府判设计的这个活塞,可谓妙极,不仅风力更足,而且无论推拉,同样都可以将风送出,风力就比平常多了一倍!”旁边沈括皱着眉头,凝神看着这个新式风箱设计图,还没咂摸出门道呢,倒是李诫一见这,就迅速抓住了要害重点,兴奋的讲了起来。平常说话的时候,李诫十分木讷,还有点呆呆的,但是一讲起这些机械技木,李诫就跟变了个人一般,眼里有光,都快放激光了!

“正是,明仲好眼力。”方翰韬点头赞许道。“不过虽然有了图纸,但是真正该如何做出来,哪里用多少料合适,哪里做的能让这风植更稳妥,怎么适配水排,得需要后续实际做的时候,要领着工匠们根据实际情况慢慢调,慢慢实验,工匠们对这新风箱一头雾水,得有人组织他们做。只可惜我分身乏力没这个功夫……”“那能否请府判让学生去试一试,”李诫抱着这图纸就不撒手,见猎心喜,越琢磨这方府判设计的活门越觉得有意思,很想亲自动手将其做出来看一看。

方翰韬不由得失笑,这李诫工作积极性也太高了,刚入职报道,就要准备开始接手项目了。底下员工都这么主动了,方翰韬这个当老板的也不能打消人家的工作积极性,当即额首笑道,”既然如此,那还请明仲领衔主导,我会让张县令调拨人手与你,依照此图纸,钻研水力风箱之事。”

方朝韬很是爽快,直接硬点李诫作为鼓风技木攻关项目组领导了。本来方翰韬还想给李诫画画大饼,说事成之后要给李诫什么酬劳,结果看李诫钻研图纸如痴如醉的样子,跟见了美女一样。可能见识钻研这些技木,本身就是对李诫最大的莫励。方翰韬也就不说这些煞风景画讲的话了,到时候事成之后,不多嘴,直接爽快付酬劳分果果就完事了。旁边沈括见李诫都成积极分子了,自己也不能落后,拱手笑道,”明仲既然请缨,下官也不敢闲怠,不知府判有何事,熏要尽下官犬马之劳,以解府判之忧。”

“存中兄莫要自谦。”方翰韬笑道,“眼下铁监的这炼钢炉需要改进地方很多,我这里也有一份大略的草案,本来之前还想着要亲自领着铁监中的人一起改,如今得存中兄相助,我就不用亲自去做此事了。这些技木事务,便全由存中兄调度分管,也和明仲互相配合商量,将炼钢炉定型之后,便可大批量筑造。”沈括也答应了下来,从方翰韬这里领取到了技木主管一职。安排分配好了任务,方翰韬也是大喜过望,终于把身上的包秋工作全部甩出去了,顿时轻松了许多。几人说笑间,张诜又来了。“府判,下官想请问一下,这所谓高炉实验之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定型,开始大批量的炼钢,下官之前约了福建路的商贾,要来订货……”张诜很是着急,风风火火一进来就劈头盖脸的问道,但是见方府判这里有两个客人,又急忙打住话头。方翰韬对张诜笑着说道,“方才还说要找枢言兄,没想到枢言兄自己就找上门了,”见张诜狐疑的看着旁边的沈括和李诫,方翰韬急忙向他介绍。一听说这两个人和王知州和方府判有很深的关系,也是前来给方府判做幕僚,是自己人,后续方府判准备让他俩负责铁监的技木执行工作,张诜就放下心来,和这俩新同事言语热络了起来,也不用避讳,当即就把情况和众人说了一番。

现在张诜的无锡县的钱粮,被方翰韬裹挟着,一把梭哈进这高炉炼钢里了,现在有了初步成果了,县里面的钱粮告急,后面还有夏税杂色没收完,财政压力很大,张诜当然要急着变现了。因此张诜便找来了福建的商贾们,准备先卖出一部分钢料给他们,回笼一些资金。这也是张诜之前准备研究苏州灌钢的时候,就已经敲定下来的计划,销售商和买家们早就找好了,只不过让方朝韬进来一搅和,现在才有空来办。

现如今的大宋,商业也十分发达,而福建的商人们,更是其中翘楚。因为福建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理环境,人口过剩耕地寡少,再加上如今如今大宋比唐代在商业上放开许多,福建人便一窝蜂的出来做生意,又因为福建造船业发达,生意不局眼于内地,什么高丽的,日本,南海的,到处跑船做生意,像高丽的那些有头有脸的宋商,不用看,全是福建人,还都是泉州和福州两地的。可见生意都做到海外了。而出门做生意,为了对抗风险,这些福建商人也选择抱团,将本钱合伙,以入股的形式,来合伙做生意,也就是“连财合本”。张诜找的这些福建商人自然也是如此,张诜自己也是福建人,算是通过同乡情谊,说动了一帮子福建商人,准备组团来无锡县这里看看钢料,谈一谈生意。

“下官想着,等府判这里将炉型定了下来,产出钢料稳定之后,再约商贾们过来谈生意,仿照福建那里订购柑橘与开封砖瓦窑的惯例,根据每炉产出的多少钢料,来下定金,先行给到铁监这里,咱们也好有本钱,将铁监这里做大,建更多的钢炉,产更多的钢,卖出更多。”张诜如此说道。

如今大宋商业的定金制度也已蔚然成风,不仅是张诜说的柑橘,之前听大苏老师也说过,四川那边的茶叶交易,也习惯预付茶本钱,就连砖瓦窑也是如此。

窑户的生产、生活熏要买方预付定钱。窑户生产砖瓦,先挖土作泥脱坯,然后凉干,最后入窑烘烧,这一系列烧制工序,必经隔旬月而后成。

再加上柴炭之费,需预备一定的资本方可完成。而窑户资本短缺,生活贫困,朝不谋夕。小民以烧砖瓦为业,不过日求升合,以活其妻孥。因此在砖瓦生意中,也有预付定金的习惯。

方翰韬听着,也明白过来,像做这种大宗商品买卖,对卖家来讲,因为重资本投入的性质,本钱要求比较高;而对于买家来说,他们要求最重要的收益产量稳定,买卖两家都有需求,一拍即合,就有了定金预付的商业规矩。

某种程度上来讲,隐隐约约有了期货交易的意思在这里面。

眼下张诜的意思也是如此,烧砖瓦的小民是弱势群体,熏要定金做资本才能生产,我们官府也是弱势群体,也得要钱啊。但是福建的商人们也不是傻子,能破张诜拉过来,已经是用了同乡的面子,真做起买卖,还得明算账。定金可以交,但是你们无锡县铁监,也得展现相应的实力,福建商人们才会下订单,交定金,买卖才能做成。“就看府判这里,什么时候能把高炉定下来,先大批连产出一些钢料,下官也好把这些商贾们领来,见识见识咱们铁监的本事,也好谈笔大生意。”张诜说道,”还是能快一点吧,县衙快没钱了……”

“放心,这次,咱们人手充足,有存中和明仲相助,如鱼得水,后续开工就能快起来了。”方翰韬看着眼前的张诜,还有新加入的沈括和李诫,信心满满,人手齐全,方朝韬作为领导,终于也不用眉毛胡子一把抓啥都亲自干,能当领导了,开始分配任务,搭建班子了。底下的员工多,有俩优秀人才加盟,方大领导瞬间腰杆就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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