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小方幕府点将录 - 北宋社畜浮沉录 - 枕石漱流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十章小方幕府点将录

常州官衙通判厅内,方翰韬正在奋笔疾书。旁边蔡确也在各自执笔书写,只不过蔡确便写,便偷眼瞧着高座上一脸严肃的方翰韬,心中叹气不断。

而黄大临小朋友和雪若也没闲着,被方翰韬拎过来帮忙当童工打下手。

因为之前方翰韬主持的常州第一次财政口集体工作会议上,底下的老油条们集体闹罢工,方翰韬收上来的印鉴,都满满的一大包。

现在州府财政口相关工作已经全部停摆,只剩下王安石那边的司法口的部分官吏还在运作。以往门庭若市的通判厅,如今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面对底下这些老油条罢工闹事,用方府判的话来说,是搞非暴力不合作,蔡确心中忧思难解,这场面着实很少见,因为在大宋官场上,讲究一个“软熟”,你好我好大家好,很少会把事情闹到如此不可开交,成零和博弈,两败俱伤的地步。现在情况就是这样,要么方府判硬顶着官吏们罢工的压力,把州府的烂摊子全部搞定,这样的话,那州府就彻底成为方府判的一言堂,权威不可动摇,指东不敢往西。

但眼下方府判身边就这么几个人,以蔡确来看,方府判毕竟底蕴太薄,家世太弱,人脉资源十分紧张。铁料和两县夏税杂色之事催的又紧,就算正常干,这些项目工作都未必能搞定,何况现在整体闹罢工呢?

最后的结果,蔡确心里以为,可能大概率就是方府判被这一大堆政务搞的焦头烂额,只能老老实实屈服,让这群官吏回来。

但如此低头,日后方府判就真的政令不出谯门,成为底下这些官吏的傀儡了。难啊,难啊!蔡确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耳边方翰韬吩咐道。“先给润州的曾子宣,真州的吕吉甫,苏州的章子厚还有湖州的窦木去信。跟他们说明一下常州铁冶之事,按照跟元学士之前谈好的条件,后续铁冶之事要扩大化生产,少不了他们几州臂助。”

“还有给无锡县县令张诜,马上我就要去他那里视察民情,顺便与他商讨铁冶与夏税之事,先通知他那里一声。”

蔡确回过神来,赶紧答应,提笔接着拟信。“对了雪若,你把我的那本同年小录拿出来,还有在老家搞的义庄的名册。”方翰韬接着吩咐道,他的私人物品一向由雪若保管,接过来雪若递上的这两本名册,方翰韬开始翻看,找合适的人选。面对底下这群老油子罟工,方翰韬脸上没说啥,但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之前一直犯愁这些官吏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一个光杆司令,就算是干什么正事,本意是好的,这群已经腐化板结成李益集团的贫官污吏都能给你执行歪了。

而面对这种塌方式腐败,方翰韬也不能直接下重手,将他们全部铲除掉。毕竟这与大宋官场风气不符,未免太过骇人听闻。别说两浙路转运司和提点刑狱那里过不了关,只怕京城的欧老师都会赶紧把自己给按住。现在好了,方翰韬正犯愁怎么将他们无害化处理呢,这帮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一瞌睡就送枕头,相当的及时贴心。那方翰韬自然就坡下驴,给他们统统放了一个大宋版的“园艺假”。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两条腿的人遍地都是。

方翰韬当即遍发英雄帖,开始摇人。我可是在京城和二程辩经,组织太学打架斗殴,跟晏氏女订亲,拜师欧阳修,跟韩琦谈笑风生的人啊!

真当自己没有人脉资源啊!“先给太学的盱江先生,还有曾二叔,晏三哥,以及恩师那边各去书信,看看他们夹带中有没有合适人物。”方翰韬吩咐道,蔡确记了下来。

这是给亲友团们的信。“还有给同年们的信。”方翰韬显然也没忘了自己的庞大同学朋友圈,那可是一起扛过枪的革命友谊,不是其他塑料同学情可能比拟,他边翻看着同年小录,边低声说道。“蒋之奇就是常州人,我记得他家是宜兴县的。不过在京城我跟老蒋打交道不多,倒是大苏……子瞻兄和章子厚跟他关系很好。给他们家写一封信,前去拜见,老蒋现在也是刚中进士,在外地为官,家里应该会有兄弟在接着又翻了翻同年小录的背面,那是落第的举人同年们,方翰韬会做人,擅长搞关系,同样也没忘了他们。“还有胡宗愈,我记得跟着我们一起和太学生们打过……打过交道的。小胡是常州晋陵县人,今年虽然落了第,但还是未来可期。下届科举,他发解试考官还是我呢,干脆直接征辟他进幕府帮忙,到我这当实习生吧!”蔡确急忙答应下来,又是两封信,边拟定信稿,蔡确边感慨,原来方府判的人脉关系这么广,拿出同年小录,来了一波小方大点兵,在常州这地方都能数出来这么多地头蛇同学。

看来他之前白担心了。府判高见,这场与州府官吏的博弈之争,优势在我!等信写好,让蔡确先行去找宜兴蒋家,再把其余信件投递出去之后,方翰韬便将那收缴上来的一大包印鉴交给满头黑线的王三叔,和他交代了一下目前州府财政口相关工作人员罢工情况,以及自己下一步工作计划,让王三叔先全面主持常州州府的日常工作。

方翰韬则带着黄大临,雪若,一起乘船前往无锡县,当然出城之际,顺便拐了个弯去晋陵县,先去找胡宗愈

小胡见方翰韬一上任才两天,就过来特地拜访他,十分的惊喜,对于方翰韬的幕僚之邀,也是欣然同意。未出仕的士人去给官员当幕僚,本就是此时的风俗习惯,曾二叔就曾经去福建给人当过幕僚,一般是跟着学习政事处理,积攒经验,一边也是扩充人脉关系。如果要是幕主官职高,自己又干的好,说不定就能破保举为官,在官场上抢先起跑。

胡宗愈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加上这份工作确实是钱多事少离家近,便加入到了方翰韬的幕府小团体之中。本来在京城贡举之际,方翰韬就是他们这些聚集住在太平兴国寺的外地举人中的明星人物,再加上又是省试前列,殿试第三的进士高甲,小胡也想跟着方翰韬多学一学,为下一届科举作准备。两全其美,各取所需。

一行人坐船,行驶在京杭大运河的江南河段上,从州治前往无锡县,溯流而下,舟行迅速,一路畅通无碍,朝发午至,便已经到了无锡县地界的横林镇。

一路上,方翰韬和胡宗愈相谈甚欢,了解到了常州的许多情况。“你说的谢孔目啊,他那手段就这些。”戴着草帽,两人站在船头上,望着两岸的景色,谈及方翰韬在州府中遇到的形形色色人等,胡宗愈和方翰韬侃侃而谈,他家就是常州人,对州府这些人的老底显然是了然于胸。“什么手段,完夫兄教我。”方翰韬当即请教道。“很简单,就三招,”胡宗愈比出三个手指头说道,”先是利诱,再是威逼,最后抓住上官的把柄之后,便予取予求,再无二话。不过一般来说,常州两年八位知州,六位通判,有道德清高之士,或许富贵不能淫,但全屈于威武之下。眼下子豫你便是到了第二步,威逼之时。”

方翰韬一听,还真是,谢孔目这套路三步走,就是很经典的请客,斩首,收下当狗。先是让已经被腐化的裴材赋给自己半夜送礼,这是第一步,请客。

“那眼下他们一齐交印罢工,便是第二步,威逼了吧?”旁边黄大临好奇的问道。

“正是,”胡宗愈回答道,”一般来说,上官为政,是需要他们这些官吏作为帮手辅弼,不然寸步难行。若是上官清廉,不收他们的机,谢孔目他们便会在日常政务中,起着上官刚上任,万事不熟悉,便悄悄设个套,让上官栽个跟头,闹出些乱子。然后他们再接着挑出来,替上官收拾好手尾,顺便拿捏住把柄。如此一番折腾,上官便只能被下面这些胥吏予取予求,沆瀣一气了。”胡宗愈给方翰韬一番解答,倒是最后他也有些疑惑,“只不过,如今他们跟子豫你闹到交印的地步,按谢孔目以往行事风格来说,属实不应该啊。他们闹事是很有分寸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如此撕破脸的,真的有些奇怪……”胡宗愈低声说着,但是他转眼一看方翰韬微微笑着,想着这位方贤弟在京城展露的手段与才智,心中顿时有所明悟,“莫非子豫行郑伯克段于鄢之故事?”方翰韬点了点头,这帮官吏聚集在一起,他根本不好下手,只好用激将法,故意把他们往罢工这个斩首方向引。不然他去无锡县视察调研,底下这帮孙子在州府里窝着,方翰韬自己也放心不下。

“要是以前,凭借子豫你的手腕,如此行事,倒也是能让谢孔目他们就范。”胡宗愈嗟然而叹,”只不过眼下的情况来看,子豫你这步棋走的很险,若是平常之时,以子豫之能,收拾谢孔目一干官吏自是无碍。只是我在晋陵县都已经听闻,两浙路转运使元学士摊派下来的禁军铁冶之事,再加上今年常州夏粮歉收。诸般繁杂事务堆在一起,难啊。”“常州歉收?”方翰韬听闻,顿时吃了一惊,这件事他可从来没在州衙里面听说过。”是遭了什么天灾了吗?不对啊,常州地处江南,风调雨顺,天时也对,若是真遭灾,江南这几个州应该都有消息的啊。若说地利,去年祸及整个北方的黄河的水灾,也淹不到这里来啊。”“不是天灾,”胡宗愈意味深长的和方翰韬说道。”是人祸。子豫你不是说一直想存问风俗,体察民情吗,那我就带你,去民间看看,庙堂之上,所谓富庶无比,苏常熟,天下足的常州,到底真正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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