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月老红绳一线牵 - 北宋社畜浮沉录 - 枕石漱流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五十一章月老红绳一线牵

“不是子豫今天在无锡县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王安上问道,一边又让小厮加座位碗筷。“这不是曾二叔来了喃,就赶紧坐船回来了。”方翰韬笑道,很是欣喜的对曾巩说道,”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二叔给盼出山了,州府这摊子太大,我和三叔是实在忙不过来了。”曾巩也笑了起来,仔细看看眼前的方翰韬,手比量了一下,有些惊奇的说道,“这几个月不见,你这个子又蹿高了。”“这才两个月,哪有这么玄乎,二叔你就瞎说,”方翰韬一摆手。“是有的,以前老五还能到你鼻子那,现在只怕勉强到你下巴那里了。”一说起曾布,方翰韬笑了起来。寒暄之后,方翰韬和王令相互见礼,之前方翰韬也对王令早有耳闻,在王安石那里听着耳朵茧子都快磨出来了,如今终于见到真人了。

王令的叔叔王越石和王安石当年是同年进士及第,随后王安石又和王令的叔祖父王乙同在淮南节度府,当时任扬州知州的韩琦手底下共事。而王令本人,之前也和王安石的二妹夫朱明之,好友崔公度等人相交过密,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好友。

虽然王令也是出身仕宦家族,但他五岁父母双亡,跟着叔祖王乙在扬州长大,自幼读书,便立志以明道学问作为自己的终身志愿,放弃了科举求仕。一番话听得方翰韬有点难绷。又是父母早亡,又是不搞科举,只能说王令不愧是王三叔的好朋友,这人生经历和性格思维实在太像了。想想王三叔的朋友圈,除了韩四叔和吕公著那两个宰相之子,其他的好朋友,曾二叔,王令,包括欧老师,都是身为长子,父母早亡的。而且看不起科举这块,王令和王三叔九为投契。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吕公著让自己的儿子吕希哲跟着王安石问学,那时候吕希哲也是太学风云人物,为人端重,好学深思,先后师从太学三先生胡瑗,孙复,石介。王安石见这是个上佳的好苗子,就跟吕希哲说,士人没有官职而从事科举,乃是因贫穷所迫;已有官职而仍从事科举,乃是侥幸于富贵利达,真正以修身为本、好学上进的人不做这样的事情。然后好学生吕希哲就听了王三叔的话,放弃了科举,专心钻研学问。别看王三叔平时很方正,但有时候也比较抽象。他看不起诗赋,觉得那是小道,士人根本不应该花在这种无用的声病之学上。但偏偏王安石自己诗词造诣高超,无人能及。他也看不起科举,觉得正经读书人就不应该花时间钻研在考试上面,对那些他看好的后辈朋友,读书苗子,都劝他们不要参加科举,但偏偏王安石自己科举成绩是状元。

当时方翰韬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人都麻了半边。

得亏老爹方仲永不当官,家里条件也一般,而自己经义是速成的半桶水,是个水货,王三叔也知道自己是二流水平,不勉强他,而是悉心教他应试备战科举。

万一老爹当年真的中举当官,自己成了官二代,被王三叔觉得是可造之材,估计也是要享受吕希哲待遇,被劝着别科举,好好钻研读书了。

和王令一番寒暄后,然后又给曾巩他们介绍了沈括,相互介绍完之后,方翰韬便和沈括落座。曾巩又从手边的稽旌处取出了几个封信,递给了方翰韬。“诺,这是方世兄给你的信,从家里顺路捎来的,还有这一封,是老五给你,来的时候路过宣州,他还抱怨你最近不知道在忙啥,连信都不给他写了。”

接着曾巩又递给沈括一封信,“我路过宣州宁国县,见到令兄,顺路就把信一齐捎了过来。”

沈括急忙接了过来。时下大宋交通、通信手段十分落后,而地方的驿站系统和进奏院,通进银台司等机构,顶了天就是传递一些朝廷的公文邸报,有时候这些官方的消息太多,都送不过来,哪里还能顾得上私人。故而各自宦游一方的士大夫们,长期在外做官,远离亲朋故旧,往往长时间不能见面,相互之间写信联系,也靠邸报来了解自己相识相知之人的去向及相关的一些情况。

而信件的传递,要么是专门派人去送,但这种比较少见,绝大多数一般情况下,都是靠顺路的朋友和亲戚来携带了。

曾巩从江西老家出来,也就帮方翰韬的老爹方仲永把家信带了过来,路过宣州的时候,又帮在宣州做官的曾布和沈括的哥哥沈披捎信。方翰韬急忙看写给自己的信,另一边沈括也是如此。首先是老爹方仲永的家信,倒是告诉他家里一片安好,有了自己这个当官的儿子,家庭状况也改善了许多。家里办的那个小义庄,方仲永也按照儿子的吩咐,用其中的钱财,积极推进乡邻子女教官事业,已经有好几家开完蒙的孩子,继续升学到了李觐留在南城县的盱江书院。而李觏也在上个月,接到了朝廷的诏书,已经动身启程,领着一部分学生,前往京城,入主太学了。当然还有些家里柴米油盐的小事,比如老爹方仲永又在信中抱怨,朝廷今年茶榷钱收的又太紧了,胥吏和榷茶务的胥吏盘剥越来越严苛。

不过老爹也只是在信中提两嘴罢了。毕竟自家儿子出息了,在外面当大官,榷场和县衙的小吏看人下菜,根本不敢再像以前一样,肆意做局欺凌方家,都是规规矩矩上来收缴茶叶而已。只是其他那些家里没当官儿子的普通茶农和茶商都活不下去罢了。很多方家相熟,也是邻里的茶商还找到方仲永的门上,想转行不干茶商的生意,但是又不知道哪里有啥好买卖蓝海市场可做。

于是让方老神童去找方小神童问问,给指点一条明路。当然塞给方老爹的咨询费也不少,只是方仲永记得儿子的嘱托,钱财一律不收,只是收了点鸡蛋肉菜的,还记载里义庄的公账上,当教盲经费。只能说老爹学的还挺快,不搞诡名寄田洗钱逃税,改行做商业咨询公司了。不过方翰韬倒是对老爹这个行为没有说啥。

只要不是干仗势欺人,或者对官府逃税,跟公家打交道,留把柄的事情,只是和民间的商人们卖一卖信息,当痛客的话,方翰韬倒也不反对。而且他也想好了,让家乡的这些商人做什么生意了,眼下常州这里,等算学学堂一期学员毕业,正式开始方田均税试点计划后,方翰韬也要开始对农业上做一些改革,其中耕牛就是一个改革的重要环节。

常州这里缺牛,畜牧业严重萎靡,而江西是大宋相当重要的一个产牛地,尤其是江西南部那里,牛遍地都是,价钱也极其便宜。

方翰韬准备到时候出台一些鼓励贩牛的免税政策,让商人从江西贩牛至常州,提供给百姓,从而提升农业生产效率。

省的常州这里农业技木因畜牧业衰退而随之退化,天天用人力犁来犁地,累死也不出活。当然信的最后,还是爹妈的传统艺能,可能是家里老爹老妈日子过得太好太清闲了,开始催问儿子啥时候结婚,亲家晏相公那边有啥章程安排,这边还等着抱孙子呢。让方翰韬一阵无语。他的未婚妻现在满打满算才十四岁,正处于初中二年级时期,还是个小jk,这就急着让人家生孩子,是否有点……

当然女子早婚早盲在大宋是普遍现象,老爹老妈这个观念在大宋也是比较普遍。比如自己的准岳母,听说现在也才不过三十刚出头的样子,十四岁的时候就生了娃,二十来岁就守了寡。不过方翰韬那已经去世的准岳父晏殊,如果没记错,那阵好像快六十了……

六十老头和十三岁萝莉,一树梨花压海棠,那画面实在太过惊悚了,以方翰韬在后世互联网上见多识广,也算是开了眼界。不过这在大宋倒是习以为常,方翰韬也只能对这奇葩的岳父岳母和这奇葩婚姻习俗不做评价。起码到他这,也得等到自家老婆十七岁左右,高中生年龄再说这个事情吧。看完了老爹的催婚信,方翰韬又翻开曾布给他的信,好家伙,跟老爹给自己的家信一比,曾布给自己的信厚厚的一沓,让方翰韬有点感动,指着这信和胡宗愈炫耀说道。

“你看这曾子宣,才几天没给他写信,就有这么多话跟我说,至于么?”曾巩在旁边喝着茶,笑而不语。方翰韬从容的打开曾布的信,结果看了抬头第一句,就气的差点没把信摔在桌子上。“娘希匹,怎么又是结婚?!”

曾布的信没啥别的,就是给方翰韬炫耀,你哥我结婚了,就是跟襄阳的魏家小姐魏玩。

你嫂夫人那是既漂亮又贤淑,能文善书,琴画皆通。更在诗词之道上,远超凡人(凡人这两个字曾布着重用粗笔进行强调)佳句偶得时,甚至能和晏相公的珠玉词比划比划。

闲时我和你嫂夫人唱和了不少的新词,甚是不错。不过虽是广陵清音,亦恐绝弦无人听,也就抄附一二,寄予我弟子豫闻之,待到我弟区梅之后,可携眷共聚,两家琴瑟共奏,以成高山流水之会,兰亭金谷之美。话里话外那嘲讽攀比意味都拉满了,尤其是把自己老婆和方翰韬准岳父晏殊碰瓷那句,分明就是炫耀,我老婆诗词很厉害,你老婆能行不?哥会跟老婆互相写词酬唱,小方你会不?

不会有人跟妻子闺房画眉之际,还背八股套公式吧?不会吧不会吧?而信下面,就是一大串诗词,是曾布和他新婚妻子相互唱和写的,其中以词居多。更气人的是,这些诗词笔迹不一,有的是曾布抄的,有些笔迹娟秀,显然是他老婆誉抄的。甚至一首词里,夫妻俩你誉一句,我录一句,生怕这狗粮炫不进方翰韬的嘴里。再看看曾布和魏玩唱和的这些诗词,什么“西风潇洒梦初回。谁念我,就单枕,皱双眉。”还有什么“月明还到小窗西。我恨你,我忆你,你争知。”

腻歪的方翰韬连东坡肉都咽不下去了,放下信,冷哼一声,痛心疾首的对曾巩说道。你看看这曾子宣,多大了一个男人了,还有这莫名其妙的攀比之心,跟个小孩一样,真幼稚!不就是写小词喃,回头我让阿雪也写几首,让老五瞧瞧厉害。另一边胡宗愈听着,实在是没眼看,急忙拉住方翰韬说道。“府判没必要,诗词只不过小道而,我辈文人,还是得在经国济民上用功夫为主。来来来,尝岩这方判肉……啊不对,是元献肉。”

方翰韬愤恨不平,狠狠夹了一口东坡肉,吃到嘴里眉头不由得一皱。“这东坡肉醋放有点多,酸了。”众人皆莞尔。

一谈起了曾布结婚的事,刚刚和曾巩三妹结婚的王安国看着席间众人,问道,”子豫也莫急,你不是已经和晏相公千金订婚了嘛。哦对了,逢原之前可曾换帖了吗?”换帖也就是订婚的意思,这一桌里,曾二叔,王安国,王安上连带着身边的小胡,都是已婚人士,自己也都订婚了。

只有王令尴尬的说道,“在下还未换帖。”王令今年已经二十六了,结婚的事情还八字没一撇。王安国和王安上兄弟对视一眼,便对王令说道,“之前三哥还说了,要是逢原还没换帖的话,家里还有一门亲事,是表舅的二女儿,今年二十一岁,性格和顺,聪明好学,辞翰之工,不假师授,正为良配。若是逢原不弃,可玉成一桩美事。”王令一听,急忙推辞,表示自己家贫,恐怕不美。但是王安国和王安上劝说不停。方翰韬也放下筷子,时不时一起跟着帮腔,这门亲事王安石早就准备好了,方翰韬自然也是知晓的,如今确认王令还没订婚,当即就开始拉郎配。

一番攻势下,王令终于勉为其难的答应,到时候会跟自家叔祖父禀报此事,请他做主。其实也就是答应了下来。

王安国和王安上这才放心下来,终于完成了自己三兄交代的任务。

婚姻是最好的联盟手段,亲上加亲,能让两个家族绑的更紧密。尤其像王令这样被王安石看重的人才,变成亲戚,更是一桩美事。

像京城中每次榜下捉婿,就是如此道理。方翰韬看王三叔这里成功搞定一桩亲事,看看王安国这个曾二叔的三妹夫,又看看刚刚定亲,成王三叔表妹夫的王令。眼珠子一转,便悄悄问曾巩,”二叔,我之前记得家里八姊今年十七岁了,还没有许亲事吧?现在许人家了吗?”

方朝韬跟曾巩一家关系很匠,曾家一家也当他是亲兄弟一样对待,登堂入皇之交,他和曾巩的那些未出嫁的妹妹也是熟悉。

“没有啊,上门求亲倒是很多,只是,都不是良配,我也犯愁,年纪不小了,不知道嫁给谁。”曾巩惊讶的回答道,不知道方翰韬这突然问这个是做什么。

“这个简单,我有个上佳人选,是位大才。”方翰韬拍着胸脯,表示自己有个好人选。“是谁?说来听听。”曾巩眼前一亮,显然妹妹的婚姻是个老大难问题,岁数太大,十七岁标准剩女,他这个哥哥也是头疼很久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方翰韬一指另外一边的沈括。没订婚的不止是王令一个,老沈也单着呢。而且和王令比起来,沈括也是为极其优秀的人才,值得拉拢进来

只是方翰韬自己没妹妹,也没啥亲威,比较难办。思来想去,正好曾二叔家里还有妹妹,十个妹妹,现在才嫁出去了一半,前不久刚刚三妹妹和王安国结婚。曾二叔的亲妹妹也是我的亲姐姐,都是一家人嘛!

何况王知州刚刚搞定一个包办婚姻,也该方府判出马,点一点罂鸯谱了,好事成双嘛。

正在埋头嗯吃方判肉的沈括突然感到脊背一凉,抬起头来,就看见方府判和曾巩窃窃私语,眼神鬼鬼崇崇总在自己身上打转。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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