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迈尔斯教授讲世界历史：希腊史》（8）

390.智者派

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谈到的哲学家一般都是思索物质世界的。他们的思想体系很少或几乎没有实际价值。他们没有为正确的生活提供动机，也没有提到公民应该有什么样对神的或是对人的义务。然而，大约在公元前5世纪中叶，希腊出现了一类新的哲学家，或者说是老师，称为“智者派”（thesophists）。他们绝望地放弃了先辈们企图解决的物质世界的问题，专门投身于公民责任的灌输。就像是早期的哲学家将真理作为追求的对象，智者们将美德作为努力的目标。这个把人的思想从追求自然科学转换到追求公民卓越的运动，可以追溯到阿那克萨戈拉（第389条）。他宣称精神是非常重要的，是宇宙的统治力量，他将一种新的、改造性的因素引入希腊哲学。从出现智者的时候开始，我们发现作为个人和公民的人，而非物理世界，成为希腊研究和思考的主体。直到16世纪现代科学兴起，物理现象才又像早期的那些希腊学派一样重新吸引了非常多的关注。最著名的智者是普罗塔哥拉（protagoras）、高尔吉亚（gorgias）和普罗迪科斯（prodicus）。作为一个阶层，智者们忙于教授修辞和辩论的艺术。

他们周游希腊各城邦，并且与希腊哲学家们通常的做法相反，他们向学生收取学费。在公元前5世纪中叶以后大约100年的时间里，这些人是希腊最受欢迎和最著名的教育家。不管他们从事何种职业，他们通常都能教授一些浅显的知识。他们更关心思想的表现形式而不是思想本身。当时更好的哲学家们瞧不起这些人，并给他们起了许多难听的外号，嘲笑他们卖弄智慧，指责他们自我吹嘘可以“让更糟糕的事情成为更好的理由”。

但这个指责是不公正的。除了有助于公民生活成功的方法，智者们真正教会了人们在伟大的公民陪审团面前陈述自己案情的艺术，因为在那里每个人都被迫成为他自己的律师。毫无疑问，他们的学生经常用这一技巧使自己做的不公正的事情变成正义的事业，但对于这种滥用他们所教授的艺术，智者们不应该因此而受到指责。现在律师的职业往往都是颠倒黑白的，但是不能因此而不再教授辩护和法庭演说的艺术。

391.苏格拉底

就算几本书也讲不完三位伟大哲学家苏格拉底（socrates）、柏拉图（plato）和亚里士多德（aristotle）那些既有教益又有趣的教导与思考，但是我们可以就每个人简单介绍几句。在这三位杰出思想家中，苏格拉底（前469—前399）尽管在智识的获得和力量上被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超越，但却最受世人喜爱。

尽管上天在思想的恩赐上对哲学家很慷慨，但对他本人则是不友善的。他的脸像半人半羊神一样丑陋，所以他那个时代的希腊喜剧诗人们多用尖刻的语言来形容他。据说他的画像是雅典街头最难看的，但也是人们最熟悉的。苏格拉底喜欢在广场或大街上聚集一小圈人，然后通过一系列巧妙的问题吸引他的听众。这一方法是他自己独有的，被称为“苏格拉底对话”（socraticdialogue）。他会非常乐意被称为教育家，而不是导师。在他那个时代，有许多年轻人都是苏格拉底忠实的学生。年轻的亚西比德宣称“他被迫不能再听老师的课，并离他而去，他或许再也不能坐在苏格拉底身边，一直听讲到老”。(40)这位伟大的哲学家认为，人类研究的本身就是研究人，他最喜欢的名言就是“认识你自己”。因此通常认为是他把哲学从天上带下来，并将其引入人的家园。

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厌恶智者派，与他们的为私利而动相反，他教授了举世皆知的最纯粹的道德体系，或许只有亚里士多德的观点才能超越它。他相信灵魂的不朽，相信宇宙有一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但有时他又对神庙和那些受欢迎的神灵言语轻浮。这导致了他受到双重控告，一是亵渎神灵，二是让雅典青年堕落。关于他在审判时的态度、他的定罪以及他在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还在与他的学生们讨论问题，我们在前文已有所提及（第289条）。

392.柏拉图

柏拉图（plato，前427—前347），被称为“兴趣广泛的人”（thebroad-browed），是一位出身贵族的哲学家，但他年轻的时候已经在希腊政治事务中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后来是在苏格拉底的影响下，柏拉图决心放弃他的政治前途，转而致力于哲学。当他的老师被定罪去世以后，他自愿被流放。在国外，他积累了丰富的知识，遭遇了各种各样的经历。最后，他回到雅典，在学园（academy）创立了一个哲学学派。他漫长的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挤满课堂听课的学生们一起度过的，也一直不间断地创作他的伟大作品。柏拉图于公元前348年去世，终年81岁。

柏拉图在他的著作中模仿了苏格拉底的谈话方式，主要是以问答的方式行文，因而他的作品被称为《对话录》（dialogues）。他把他所教授的大部分哲学归功于他的老师苏格拉底，其实他的著作深深体现了他自己的天才和思想。在《理想国》（republic）一书中，柏拉图描述了他对理想国的看法。他反对雅典人的极端民主，他的理想政体中的某些主要特征非常像中世纪欧洲的封建制度，特别是关于军事贵族那一部分。《斐多篇》（phaedo）是苏格拉底最后一次与他的学生们谈话的记录，是对灵魂不朽的伟大论证。

柏拉图不仅相信来世，也相信前世；认为人们的理性思想或直觉都是过去经历的回忆。他的学说对自他那个时代以来所有思想和哲学流派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的一些认知十分接近基督教教义。

柏拉图

393.亚里士多德

亚里士多德

苏格拉底被他的学生柏拉图超越，反过来柏拉图又被他的学生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前384—前322）、“智者之师”（themasterofthosewhoknow）所超越。在亚里士多德身上，希腊智识的哲学天赋达到了顶峰。自他那个时代过去以后是否还能出现如此深刻和强大的智者，非常令人怀疑。亚里士多德出生在马其顿的斯塔吉拉城（stagira），因此经常被称为“斯塔吉拉人”。就像苏格拉底一样，他的长相并没有给他带来当哲学家的希望。他身材矮小，容貌丑陋，这些缺点由于他过分关注衣着、常穿华丽的衣服而更加明显。然而他的老师柏拉图肯定了他的天才，并称他为“学园之灵”（mindoftheschool）。他也叫亚里士多德“书虫”，因为他如饥似渴地阅读大师们的作品。

在柏拉图的学园学习了20年之后，亚里士多德接受马其顿国王腓力的邀请成为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当腓力对亚里士多德发出邀请时，他在信中大方地赞美这位哲学家，说他很感激神灵让他的儿子与亚里士多德出生在同一时代。而他这位王室的学生也深爱着他的老师，他说：“我非常爱我的父亲和我的老师，因为父亲给了我生命，而老师让我过上道德的生活。”许多年后，亚历山大成了他老师的慷慨赞助人，除了给他大量的钱，还送去了他在远征途中收集的大量的动植物样本帮助他老师进行科学研究。

在雅典，伟大的哲学家走在学园的树下和小门廊的时候都会讲课，因而有了这样一个术语“逍遥学派的哲学”（peripatetic），用来指代他的哲学。亚里士多德于公元前322年去世，与德摩斯梯尼在同一年。

亚里士多德的作品包罗甚广，其中有关于动物的自然史、修辞学、逻辑学、诗歌、道德、政治和物理学的著作。他的作品在雅典、罗马、亚历山大城和君士坦丁堡的学校里一直被欧洲和亚洲学者们研究、模仿和评论。在英国培根时代之前近2000年的时间里，亚里士多德绝对地统治了心灵世界。所有的老师和哲学家都承认亚里士多德是他们的导师。

394.芝诺和斯多葛学派

我们现在正接近希腊政治生活衰落的时期，而它正被罗马的伟大所掩盖，但希腊民族的智识生活决不会被灾难摧残得黯然失色。在那之后的好几个世纪，这一智慧民族的诗人、学者和哲学家在罗马的学院和大学里都有自己辉煌的事业。

在这么长一段时期里的哲学家中，我们只能简单地提及两位。首先我们要讲的是芝诺和伊壁鸠鲁，他们因为是哲学学派创始人而闻名，对后来许多个世纪的思想和行为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芝诺（zeno），著名的斯多葛派学派的创始人，生活在公元前3世纪（约前340—前265）。他在雅典一个公共门廊（希腊语，stoa）教学，学派的名字（stoics）就是这样得来的。

斯多葛学派哲学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犬儒主义（cynics）的产物。犬儒学派的典型代表是第欧根尼（diogenes），根据传说，他生活在一个酒桶里，曾白天提着一盏灯去雅典找他说的“人”。犬儒主义者只是一群没有宗教信仰的隐士群体。第欧根尼就是这个学派的“坐柱者西门”(41)（simonstylites）。

芝诺吸收了犬儒学派那些有益的学说，又糅合了他在其他哲学体系中发现的有价值的东西，从而形成了他自己的新哲学。芝诺的哲学成为罗马某些阶层非常喜欢的思想体系，它的教导和学说滋养了异教世界所产生的一些最纯洁和最崇高的人。在后来的代表人物中，有著名的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marcusaurelius），以及同样著名、同样道德高尚的奴隶爱比克泰德（epictetus）。

斯多葛学派因为自身的原因而灌输美德。他们相信——很难有一个比这更好的信条——“人的首要任务是尽好自己的本分”。他们教导说，身体疼痛不重要；要平静对待任何可能的命运。任何由于灾难而导致的情绪表露都被认为是怯懦的、非哲学的。因此，一个斯多葛人，当被告知他的儿子突然去世时，据说他只是说了一句话，“我从来没有想过已把生命给予一个不朽之人”。

395.伊壁鸠鲁和伊壁鸠鲁学派

与斯多葛学派相反，伊壁鸠鲁（epicurus，前341—前270）教导人们快乐至上。他强烈推荐的美德，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种获得快乐的手段；而斯多葛学派视美德为目的。换句话说，伊壁鸠鲁说：“要品德高尚，因为品德会给你带来最大的幸福。”芝诺则说：“要品德高尚，因为你本应如此。”

伊壁鸠鲁

伊壁鸠鲁在希腊有很多追随者，他的教义在腐败的罗马帝国后期也深受许多罗马人的欢迎。但许多学生把他们老师的教义推到一个极端，即使老师自己会第一个跳出来谴责他们。（哲学中的善恶往往会超出创始人的设想。）他们允许充分放纵自己每一个欲望和激情，或许可以用这样一句谚语来表达他们的整体哲学：“我们就吃吃喝喝吧，因为明天我们就要死了。”这样一种不健康的哲学氛围，根本不能产生纯洁或高尚的生活，所以伊比鸠鲁学派从来没有产生过一个伟大的人物。

396.怀疑学派：皮浪

大约在公元前3世纪初，怀疑主义（scepticism）在希腊广泛传播，似乎人们对一切都失去了信心。许多因素导致了这种普遍无信仰的状态。对世界越来越多的了解使许多人失去了对那些古老神话和传说的信仰。哲学派别林立也使得人们怀疑它们的真理。亚历山大的征服让希腊人的思想接触到奇特的亚洲信仰体系，更是有力地深化和证实了这种迷惑和不确定的感觉。许多有思想的人都绝望地问：“什么是真理？”

皮浪（pyrrho，约前365—前275）是希腊人的“怀疑的托马斯”(42)（doubtingthomas）。他怀疑一切，并宣布宇宙中的那些大问题根本无法解决。人的职责——也就是智慧的一部分，就是对任何事情都不能有肯定的判断，从而确保内心的平和与安宁。

皮浪的学生们在怀疑论上走入了荒唐的极端。有些甚至说他们不会断言任何事，也不会作出任何断言。他们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应该怀疑。

397.新柏拉图主义者

新柏拉图主义（neo-platonism）是希腊哲学和东方神秘主义相结合的产物，被称为“理性的绝望”（despairofreason），因为它放弃了人类通过智慧获得最高知识的希望，并认为人类的灵魂在欣喜若狂的状态或可预知的恍惚中，通过比理性更高级的感官，就能以一种视觉形式接收神圣真理以及永恒真理的启示。它更多的是一个神学哲学，也就是说，它处理的是神性以及神与人的关系。新柏拉图主义的代表是曾经的希腊思想家和希伯来预言家。这一希腊哲学最后一个流派活动的中心是埃及的亚历山大城——在古代世界的最后的几个世纪，那里一直是东西方的交流中心。

398.新柏拉图主义与基督教之间的冲突尽管新柏拉图主义者正在以改良的形式努力恢复古希腊哲学和世人对它的崇拜，但基督教的教士们以全新的信仰很快赢得了世界。这两个体系进入了致命的对抗。一段时间以来，希腊哲学家和基督教神父之间的斗争看起来结局似乎不甚明朗。但到了公元3世纪末，在几乎已经征服全世界的罗马帝国里有大多数人已经或将要成为基督教徒。毫无疑问，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大帝（306—337）也被说服支持基督教神父，并宣称基督教是帝国所喜爱的宗教。

叛教者尤里安（juliantheapostate，罗马皇帝，361—363）是一个热情的新柏拉图主义者，在他的统治下，希腊哲学得到恢复，并试图诋毁和消灭基督教信仰。然而在他去世以后，恢复古希腊新哲学的最后一个希望破灭了。极具天赋而又美丽的希帕蒂娅（hypatia），几乎是旧哲学思考和信仰的最后一个代表，也在亚历山大街道上被一群狂热的基督教修道士撕成了碎片（415）。最后，罗马皇帝查士丁尼禁止异教哲学家们宣扬他们的学说（529）。这一帝国法令永远关闭了希腊学校，而在过去1000多年的时间里，世人们在这些学校里接受过关于人类的心灵应该变得崇高的教导。作为活跃的私人教师，希腊哲学家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但他们的思想体系会永远吸引并影响着那些最好的智者。

399.希腊人的科学

在古代，没有一个国家或民族在所有知识领域或人类的努力上都表现得非常出色。我们在前面已经了解了希腊人在艺术、文学和哲学上的天才，然而，我们将要了解到他们在实用科学上并没有表现出伟大的天赋。在艺术和文学方面，希腊人仍然是我们的老师；但在科学上，我们却比他们优越太多。尽管如此，希腊的观察者们对物理科学的贡献使我们获益良多。特别是在后期，希腊人在数学科学上做了许多有益而持久的工作。

有一些被我们归类为哲学家的人，比如泰勒斯和阿那克萨戈拉，都对大自然进行了认真的研究，或许也可以被称为科学家。伟大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写了一些关于解剖和博物学的有价值的作品，他的观察之准确让当今的博物学家也需致以最高的敬意。从他那个时代开始，人们热切地追求科学并取得了成功。

400.数学：欧几里得和阿基米德

埃及的亚历山大城，成为古代最著名的数学学派所在地。这里处于“救世主”托勒密的统治之下，伟大的几何学家欧几里得（euclid）在此享有盛名。欧几里得的作品构成了几何学的基础，现代学校所教的几何学也就是欧几里得的几何学。托勒密本人就是欧几里得的学生。然而，这位国王学生似乎不喜欢掌握欧几里得几何定理的严格应用，并问老师有没有更简单的方法。欧几里得回答说：“几何学没有捷径。”

在公元前3世纪，西西里岛的锡拉库扎，是希腊世界最伟大的数学家阿基米德的故乡。他在数字方面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天才，他研究了几何学、力学和相关科学中最棘手的问题。从他的一些作品的标题就能看出他在很多领域都是天才并且相当多产：比如《论浮体》（onbodiesfloatinginfluids）、《论重心》（oncentresofgravity）、《论球和圆柱》（onthesphereandthecylinder）。

他对浮力的熟悉可以通过一个耳熟能详的故事来加以说明。故事讲述了他是如何发现锡拉库萨国王希罗（hiero）的纯金王冠中掺有杂质的。国王怀疑用来铸造王冠的黄金被掺入其他杂质，就把这件事情交给阿基米德处理。阿基米德通过他在洗澡时发现的特定重力的原理发现了确实有人作弊。当他发现这个原理后，他高兴得从浴盆里跳出来，一边跑过走廊，一边大叫着，“尤里卡！尤里卡！”——意思是“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有一个经常被人引用的例子是，阿基米德曾向国王希罗夸口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这体现了他对重心和杠杆原理的认识。他对球体和圆柱体的性质的阐释，即使在他自己看来也是非常重要的知识。因此他要求将他画的这些图形作为他生命中最合适的纪念刻在他的墓碑上。100多年后，西塞罗通过这些符号发现并确定这座纪念碑。

在锡拉库萨被罗马人围困的时候，阿基米德通过巧妙而强大的机械装置赶走或摧毁敌方的舰船，给这座他土生土长的城市做了宝贵的贡献。阿基米德通过很多反射太阳光线的镜子点燃罗马战船的故事，经过后人的多次考证，被认为是非常可能的。后来阿基米德死于城市陷落后的大洗劫（前212），但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尚无定论。

401.天文学和地理学

古希腊最著名的天文学家与地理学家中，最负有盛名的是阿里斯塔克斯（aristarchus）、埃拉托色尼（eratosthenes）、希帕克斯（hipparchus）、斯特拉博（strabo）、帕萨尼亚斯（pausanias）、克罗狄斯·托勒密（claudiusptole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