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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年里

在五年里

在此前的五年里,在西伯利亚的一处终年飘雪的建筑物里,德米特里……或者说是代号“大公”的职业杀手结识了很多“同学”。跟在美国时不一样,他从未在这里感受到被冷落或者不合群,毕竟这儿的孩子性格一个比一个更古怪、偏激,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群体”可言。

他还在这里见到了一些女人,比如安娜斯塔西娅·安德罗芙娜·克拉姆斯卡娅,但能出现在这里的女人都是些不折不扣的可怕家伙。德米特里上次听到“安娜斯塔西娅”这个名字,还是在西里尔给他讲的那个自称沙皇公主家庭教师的曾祖母的故事里。

她虽说是个显而易见的俄罗斯女人,却从不跟德米特里说俄语。看起来年轻,但已经不是个学生,黑发,有一双挺让人印象深刻的、钴蓝色的眼睛,但这并不能给她增添一丝一毫的女性魅力。她的嗓音并不像寻常女性一般清亮,反而沙哑浊重,也许是幼年时弄坏了嗓子,一旦说话音调过高就会忍不住咳嗽起来。因为她总是压低嗓音说话,起初“大公”还以为那是个男人。安娜斯塔西娅不像德米特里那样爱吃甜得可怕的点心,那会让她的嗓子如同被刀割了一样疼起来。

她的代号比“兔狲”更可笑,叫“雪橇犬”……那当然是弗拉基米尔取的,他真的太爱把别人比喻成动物了,还特别强调娜斯佳(安娜斯塔西娅的爱称)是哈士奇犬,而不是什么别的雪橇犬。或许她的确有点儿像那种嗓音嘶哑、还会像狼一样在雪地里仰天长啸的蓝眼睛黑白大狗,但这真是个让人扫兴的名字。谁会希望自己被一条强壮的母哈士奇犬追得满地乱跑、然后被狠狠咬翻在地上呢,反正无论兔狲还是“大公”都一定不会喜欢的。

她不是姐妹,也不是母亲——显然她也不会乐意承担这两种角色。她是个助教,对德米特里态度冷冷的,有时候甚至很恶劣,只要他达不到要求,她并不介意像抽一只陀螺一样把他揍得团团转,或者像踢足球一样把他踹飞。她不会治愈、安慰他,只会让他流血、受伤、疼痛。

当她第一次把手榴弹交到德米特里的手里,他拉了线以后,竟然怔怔地握着滋滋冒烟的手榴弹,一时忘记了要把它赶紧扔出去。助教死死盯着他,那眼神里没有怕被炸死的恐惧,反而是看到猎物犯错的兴奋。她的眼神真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忽然冲过去,然后狠狠把他打翻在雪地里,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她一把抢过那颗拉了线的手榴弹,用力掷得远远的。那烫手山芋还是在半空中爆开了,扬起一阵雪雾似的烟尘。

她这一耳光打得很重,把德米特里一下子打懵了,躺倒在地上很久都爬不起来。

她冲着倒地不起的米佳恶狠狠地吐了口口水:“你自己想死没人拦着,别拉着我一起。”

她先是将德米特里骂的狗血喷头,接着又冷冷地丢下他走开了。弗拉基米尔听说以后忍不住大笑起来。但他倒也清楚,如果德米特里方才手握着的不是那颗随时会炸的冰冷玩意,他很可能已经被急不可耐的“雪橇犬”几梭子打死在雪地里了。不过这样也好,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可能握着手榴弹出神了。

她时常恐吓他,强迫他挨饿,把他打得遍体鳞伤。以至于米佳每天躺在床上,浑身都像被一大群真的哈士奇犬啃过一样疼痛到难以入睡。但渐渐的,他也习惯了在疼痛中控制自己的行为举止。于是“雪橇犬”又开始半夜把他惊醒,比如用强光照射他、制造巨大的噪音,让他从自己的床上走到什么指定的地方去,甚至跳进冰水里游泳。他毫无怨言地照做,逐渐习惯在混乱的环境中保持着百分百的冷静、警惕与专注。

再后来,她甚至还没走到他的身边,他就已经一声不吭地醒了过来。等她到了,他就问她自己今天要到哪里去。

她还会不让他按时按量吃饭,有时候多得像是要撑死一头大象,有时候又把他当成了麻雀对待。她给他的食物总是难以下咽,像是丢在雪地里冻过三天一样又冷又硬,实际却既健康又充满了严格计算过的热量。虽说那可能会让他的身心饱受折磨,但绝不会让他因此饿倒或者生病。

有一回,她喝得大醉酩酊,用俄语念着“突然在我的心里我感觉到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骚动……我擡起头来望天空,——可是在天上也找不到安静”,接着问米佳是否怨恨,问他“你想不想把我干掉,现在正是好机会”。德米特里摇了摇头,接着被她一拳打倒在雪地里,鼻血直流。下一次她没有喝醉,还是问他想不想杀了自己,他依旧坚定地摇头,毫无疑问又被娜斯佳打翻在地上了。这一次打得比上一次还要狠,第二天弗拉基米尔看见他捂着伤处,一瘸一拐、沉默不语地走在自己前面。他一察觉自己的导师正跟在自己身后,走得就更快了。

有一天,她让德米特里把自己的枪给她,米佳照做,她就不由分说把他的那支仿造枪拆开了。于是德米特里再难忍受她的侮辱,像一只兔狲一样发怒了,被她气得哭了出来,这支枪对他显然有着无可取代的重要意义。

他不禁怀疑这个神经质的女人根本不是一个恪尽职守的严师,只是一个拿自己随意取乐的疯子……过去他甚至从来没有为残酷的训练而哭过,这个自尊心极强又对未来充满悲观的学生只是不能接受被教师这样毫无建树地侮辱。那时他气急败坏地认定她根本就不想认真教自己任何东西。

“你必须学会自己修理、保养枪支。”

见学生被自己气哭了,她就摇了摇头,把散落的零件又装了回去。

晚上,她送他一本英语版的莎士比亚全集,说如果精神再像那天扔手榴弹时一样紧绷,就默背里面的段落。

身为助教的“雪橇犬”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个贵为教师的弗拉基米尔了。虽说他会教他遵守纪律与权威,还有复杂的数学、化学和物理学,但其他时候对待德米特里恐怕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暴躁而易被激怒,这是娜斯佳对德米特里的评价。但本质是因为他对外界充满猜忌、难以放下戒备,对任何人都充满敌意,容易对风吹草动过度反应。但那不是情绪化的冲动。事实上,他并不情绪化。只要他认为那是通往正确的道路,无论怎样的疼痛他都可以一言不发地忍受。即使他暴跳如雷,也依旧能果断做出最冷静的选择。虽说这并非完全的优点,但大概就是叶戈尔感受到的天赋。的确,换做别的学员,娜斯佳也未必会用那些手段训练对方。

之后娜斯佳虽然还是时不时揍他,但的确开始认真教他用枪。她就像弗拉基米尔一样把自己的知识(还有疼痛)慷慨地教给了他。不过,他再也没有在他们面前哭过,但也坚决不让他们两个碰自己的东西。他的性格越发阴沉、沉默、多疑、孤僻,而且就像想要狠狠报复他们榨干他们的钱包一般在五年里打光了30万发11.43口径子弹。要知道,“大公”使用的可不是基础的.45acp,而是价格昂贵的高精度军用弹种,那一定是一笔巨款。但弗拉基米尔倒是不介意他再多用一些。

即便两位老师都教了他如何在使用后坐力较强大的.45时减少对肩膀、手腕和听力的伤害,日复一日的训练还是让他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永久性劳损与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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