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醒
警醒
事实上,弗拉基米尔·阿列克谢耶维奇·列尔茨基,这个充满幽默感的导师代号“排比(parallel)”。此外,他是个水平高超的程序员,于是“大公”便明白了此前为什么是由他来传授数学与物理。但不得不说,这个代号可不如他给别人取的“白熊”、“雪橇犬”和“兔狲”生动形象。
结业考试结束后,他送了“大公”一把昂贵的名牌枪。学生礼貌而冷淡地向导师道谢,接着把礼物塞进了抽屉最深处。在五年的训练后,即使蒙着眼睛,“大公”随便摸到一把名牌枪都可以轻松拆装。后来他的那些雇主也送过他许多名牌枪,但他还是最喜欢自己那把没有保险的仿造勃朗宁柯尔特m19.11。
他返回了美国,用他熟悉的武器完成了一笔订单,并设法找到了他亲爱的姐妹瓦伦蒂娜·斯捷潘诺娃·赫梅里尼斯卡娅。当他找到她时,她已经不再年轻漂亮,小麦色的发辫已然褪色,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大约二十岁。跟14岁的美少年德米特里站在一起的时候,她看起来像是他的母亲甚至祖母。
她的外貌已经衰老到已经没有男人会爱她,她只得在一家餐馆的后厨日复一日地刷着盘子赚钱糊口。德米特里邀她去了一处偏僻而又安静的公园。上一次她跟他待在一起时,他只有6岁,所以她始终没有认出这位沉默的少年正是她可怜的小弟弟米佳(或许在她看来,米佳也是凶多吉少),还用英语结结巴巴、小心翼翼地问他有何贵干。他没有跟她叙旧,只把装着现金的皮箱给了她,让她回家再打开,然后就离开了,发誓以后再也不去打扰她。
他还试图联系叶戈尔,却发现他的诊所在大约3年前让警察一窝端了。那个代号“白熊”的前杀手与前特工全然没有忘记那些让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技巧,并又一次巧妙地从美国人手里逃跑了,就连弗拉基米尔都联系不上他(但弗拉基米尔同时也认为,只要没人见到了他的尸首,他多半不会有多大问题的)。
但德米特里必须找到他,他想要向他确认哥哥西里尔的情况。事实上,按照“大公”那冷峻又一向爱往坏处想的性子,他那没有血缘关系的不幸的哥哥肯定早就已经死去了,他本不该这么执拗地寻找一个可能早就尸骨无存的人。
事实上“排比”倒是很想说些乐观的话宽慰自己的学生。但他也明白,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无论多甜蜜的话语都像纸做的一般苍白脆弱。他就提议带“大公”去雅罗斯拉夫尔州的一家自己常吃的餐厅吃一次饭,去换换心情。
“西里尔,”弗拉基米尔在包厢里嘟哝着。“那听起来可真像是位传教士的名字(这里指的是圣西里尔,东罗马帝国著名传教士,是西里尔字母的发明者)。”
德米特里要了一个蜂蜜蛋糕,还特意叮嘱要多加两倍的糖。那口味,即使对于爱吃甜食的俄罗斯人而言也重得可怕了,也难怪娜斯佳会说德米特里对于甜食的口味会让自己的嗓子仿佛被刀片割了一样痛。但“大公”就那样默不作声地把它们吃了下去,以一种很有教养的姿态,闭着那双杏仁儿形状的眼睛,把吃蛋糕用的银色小勺子缓慢地含到嘴里,就像他在五年间忍受那些使人崩溃的训练一样。
弗拉基米尔压低嗓音问他:“你的哥哥西里尔是蓝眼睛吗?还是绿眼睛,棕眼睛?”
“都不是。”德米特里固执地摇摇头,“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一只绿,一只灰。”
“那等你找到了他,你要怎么做呢。孩子,你知道吗,我们的国家和组织为了培养你付出了巨大的时间、财力与精力,谁都不会允许你这样抽身走人的。”
“我从没有想过离开。”
“那你是想让一个无力自保的可怜人留在你的身边吗,那样更是在害他。看看叶戈雷奇的女儿、女婿,还有他的外孙女尼诺奇卡的下场。孩子,别让你的敌人抓住你的把柄……你的嗓子真的不痛吗?”
他那兔狲似的学生“大公”保持着沉默,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却流露出一丝罕有的动摇。他似乎在分神,但是吃蛋糕的速度加快了。因为他总是这样,一旦精神紧张,做事的速度就会提高,与他一贯稳重的风格不符,看起来甚至有些匆忙。也许他又开始在脑子里默背莎士比亚了。
那真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也并不是一个让人全然满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