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巧凤的婚事
第二十一章：巧凤的婚事
“我姚大头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要让老子投向那日本小鬼子？哼，这没事得商量，老子活了这么大岁数，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要是投了小日本，这到了地底下哪里有脸面去见我姚家的祖宗，这损阴德的事，我姚大头做不来，我们姚家的人都做不来！”
……
齐峻从姚大头绺子里出来，天色已经快黑了，他搓了搓手呼了一口热气，站在马车边的小伙计一见他出来，不由赶紧迎了上来，“齐爷，咋样。”
齐峻摆了摆手，叫他牵过马车，来之前他就该想到的，这姚大头和三爷都是一路的货色，在三爷哪里他差点被掐死，在姚大头这里他差点被这臭老头子给用口水喷死。
伙计搀着他进入车厢，“齐爷，那咱们这是回家还是？”
齐峻倚靠在车厢上，神色很是疲惫，幽幽叹了一声，“回吧，那几家倒也不着急，年后再说吧。”
“哎。”伙计应了一声，牵着马就朝山下去。
绺子里，姚大头被这齐峻给气的不轻，齐峻走后就让人去东山送信儿了，说是过几天就带姚巍上门提亲，两家商量商量，让巧凤那丫头给个准信儿，到底啥时候嫁过来，他们老姚家也该有个后了。
姚巍站在他身后边，紧抿着唇，想了想道：“爹，这齐峻还没走远，要不我带两个伙计过去把他办了得了。”
姚大头冷哼一声，“你小子，你当老子不想这么干么？刚才听他的意思，他已经去过东山那边了，显然三儿也没给他好脸，既然三儿不动他，那咱们动什么，你当这齐峻真是吃素的？他既然敢孤身来，就料定了咱们动不了他！”
姚巍连连点头，话锋一转就转到巧凤身上了，“爹，你说巧凤能答应吗？”
姚大头笑了笑，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烟叶，撚碎了放进烟斗里，“巧凤那丫头今年多大了，比你小两三岁，那这也二十五六，她再不嫁可就嫁不出去了。”
姚巍迟疑了一下，不确定的说，“听人说，她中意的是三爷，要不咋能守到这个时候。”
姚大头点燃了烟叶，嘴角挂着一抹坏笑，吸了一口烟，悠悠吐出，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自家儿子，把握十足的说道：“你别瞎想了，巧凤就算不嫁给你，也嫁不了三儿，但凡三儿对她有丁点的念头，两人早就成了，这道理我都知道，她自个心里也是清楚的很。”
这道理都懂，可做起来就不是那回事了。
这都五更天了，天上的星子都黯淡了，屋外传来了几道鸡鸣，山后边难得的传来了几声狼嚎，巧凤坐在油灯下边，手里拿着那件大红的喜服，她从没觉得这夜有这么长过。
她还记得那年寒冬里，爹去山里给病重的娘挖人参，回来的时候，人参没挖着，倒是带回来了一个半大的小子，那年她六岁。
那个被带回来的小子不会说话，每天就站在后山远远的望着山里，夜里的时候两人睡在一张床上，有时候夜里醒来，回头一看就能看到他的脸，就只觉得莫名安心。
后来，他长大了，越长越高，爹说，巧凤本来还有一个哥哥，不料被山里的狼给叼走了，我就叫你三儿吧。
她一口一个三儿的叫着，在他屁股后边跟着，上树，爬山、逮鸟、夏天里去山下的大河里摸鱼洗澡，她哪回都跟着。
再后来，三儿成年了，开始避着她了，他跟彪子划拳喝酒，去山下城里找窑姐，去庄里抢姑娘，唯独就是不看她了。
爹死了，入土那天，他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红着眼发誓，“爹！您的仇我报，我不会饿着绺子里一个兄弟，我把巧凤当亲妹妹看，我要是敢欺负她，我就不得好死！”
巧凤哭了，亲妹妹……就这一句誓，彻彻底底的断了她跟他的缘啊！
打那之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她越发的好了，每次下山都给她带来一堆的稀罕物件，城里最贵的布庄里面的衣服一买就是一堆，都是时下最好看的款式，首饰更是不缺，堆满了屋子。
可她要这些有什么用啊，她纵使打扮的再漂亮，也是他的妹妹，他的亲妹妹。
爹死后，他带人赶到郭家屯手起刀落，一百多人口就没一个能活下来的，临走一把火烧了这屯子，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
人们也不叫他三儿了，都一口一个的三爷叫着，三爷年轻气盛，不服他的人，他就想法给制服了，这几年下来，哪个不是闻风丧胆的，哪个见了他不是小心翼翼的。
她也改口了，叫他三爷。
他只笑了笑，“凤儿不用叫。”
她也笑，“该叫的。”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是三儿了，是三爷，是她的大当家的，也是所有人的大当家的。
她以为只要她等，大当家的总有一天会腻味了外面那些女人，会回头，会看到一直在他背后的自己。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当家的是腻味了那些女人，可他没有回头，他现在身边、怀里、脑子里、心里，装的都是那个被丁孙儿带上山的小少爷。
她为他守了这么多年，浪费掉了女人这一辈子中最美好的时光，她不能再等了，她等不起了。
一想到再过几年她年老色衰，身体也不好了，到那时他有他的小少爷在身边嘘寒问暖，那她只能抱着这血红的嫁衣哭么？
巧凤打了个寒噤，伸手抹去了脸颊上的泪，两眼痴痴的看向了窗外，天边已经发白了，微微泛着红，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她站起身来，抱嫁衣走到柜子前，拉开了底层的抽屉，将它又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她听到自己心底一声叹息，她说，那就嫁了吧，嫁了吧。
姚家那天来的时候阵仗大的很，挑了绺子里长的端正的伙计，个个高头大马，姚巍特地换了一身新衣裳，胡子也刮干净了，模样虽比不上三爷倒也不丑，也是姑娘们心悦的模样。
巧凤一大早也起来了，让人烧了水，洗了澡，梳了妆，换了身新衣裳，这新衣裳还是方攸宁刚来的时候跟大当家的去城里布庄买衣服的时候一起买的，大当家的拿给她的时候说是方攸宁有心让他买的。
这衣裳是布庄师傅亲手剪裁的，光看这针脚还有这样子就知道价格不凡，穿上更是合身的很，这对襟处的刺绣巧凤最喜欢了，领子那处的盘扣都是用金银线绣的，又缀上了一圈白兔毛又御寒又好看。
巧凤收拾好了，临出门想起了桌上的鞭子没拿，刚要回身拿，一想今儿这日子，觉得还是不带比较妥当。
这边院子里，方攸宁也起了个大早，让丁孙儿伺候着洗漱完，换了件衣服就朝前厅去了，大当家的起的更早，这会正在前厅招待姚大头呢。
姚大头对这门亲事很是重视，这要是娶别人家的姑娘，他就让姚巍带人送些聘礼把姑娘带回来得了，也省了这一堆繁缛的事宜，可这巧凤是三爷的妹子啊，哪里能委屈了，必须按着老祖宗的规矩来，那今日他们来就是定亲了吧！
姚巍在院子外边招呼着手下的兄弟们把聘礼给卸下来，姚家家底颇丰，光这首饰金银珠宝就送了足足五大箱子，这后面十几个箱子都是春夏秋冬的衣服，再后边就是上等的干货和稀罕玩意。
还有一个小箱子，里面放了十几条上好的长鞭，巧凤擅用长鞭人尽皆知，姚巍几个月前去了一趟龙门镇找那做鞭子做的最好的师傅，日夜不休的赶工做了这十几条的长鞭，姚巍有心，在鞭子的把手上还让人刻了巧凤的名字。
方攸宁走过转角，一眼就看到这满院子的聘礼了，不由咋舌，这姚家看来可是个大户啊！出手可真大方，他擡头朝前边那个汉子看去，不由纳闷，这是那姚巍？
上一次在吴家，吴家少爷娶姚月儿的时候，他见过姚巍，好像不是这个样儿的啊，方攸宁正纳闷呢，就听身后一声清脆的笑声，“方少爷看什么呢？这般出神。”
方攸宁笑着转过身，只见面前这女子穿了一件淡黄色的小袄，外边罩了一件坎肩，也不似平日里穿着长裤，换了大家闺秀穿的那襦裙，脚上踩着一双绣花的棉鞋，再看面容更是俏丽，唇上点了朱红衬的她的脸更是白皙，眉眼笑的弯弯，这哪里是平日里泼辣强硬的四当家，这分明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那平日里不离身的鞭子也不见了，取而代价的是女人用的帕子。
方攸宁看直了眼，那姚巍更是看呆了，上一次见巧凤的时候，巧凤还是扬着鞭子一副吃人母老虎的模样，今日、今日这、这一看，他怎觉得跟换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