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三爷怕累着你
第九章：三爷怕累着你
寻阳城灯火通明，长街上人来人往，天儿越是冷，这街上就越热闹，路边的小吃摊子上冒着腾腾热气，下了工的男人三三两两的站在摊子前，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往摊子上一放，“老板，三碗鸡汤豆腐串，多放点辣子，再来六张饼子。”
说罢，绕到后边，寻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就这么席地坐了，这汉子抄着手重重的叹一声，擡头看着天上这弯月，心里盘算着还要几天才过年，等老板发了工钱，他就去首饰行里买个坠子给小英送去……
“虎子，你跟小英的事定了么？”
这汉子憨态可掬的摸着头笑了笑，扒拉着手算了算，嘴巴一咧，乐呵呵道：“快了、快了……等来年开春，再干完一趟活，老板结了工钱，我就能给她赎身了，到时候俺就把她娶家里去，生两个大胖娃娃……”
一辆车从几人面前开过，带起的风，让几人不禁打了个寒噤，这汉子眉开眼笑的指着那车子，痴人说梦一般的对他们说道：“再过两年，我就给小英买辆车子，就跟唐老板的那样儿式的，到那时候小英指定扬眉吐气了……”
那几人就当笑话听了，纷纷站起身端过摊子上的鸡汤，拿着饼子又坐回了地上，埋头吭哧吭哧没一会一大碗就见底了，浑身舒畅极了。
那辆车子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唐老板，他刚从齐峻那里出来，左等右等了一下去，愣是连齐峻的影子都没瞅着，这厮定是故意躲着的！
出了门就直奔芳怡苑了，这一路上胸口这颗心就跟被人拿刀子捅了似的，要是齐峻此时站在他面前，他定会骂他个狗血淋头，你姓齐的想巴结想讨好日本人，凭什么用我的地界！这要是别处他也不至于如此失态，这可是妓院啊！！！
这几百个姑娘啊！那小日本见了他能忍住吗？！他能给钱么？！这他妈可是白嫖啊！
唐老板的心在滴血，这车子还没停稳当，人就下去了，火急火燎的冲进里边，这一进去浑身上下就跟被浇了冰水似的，身子僵在原地，头皮发麻，脑子已经懵了。
管事的刘妈妈一见他，立马几扑上来了，揪着他的衣服张着嘴就号啕起来了，“唐老板啊，你咋才来啊！你看看……这……唐老板他们、他们都不是人啊，您瞅瞅，您瞅瞅……”
下午这日本人一来，刘妈妈本来还挺高兴，这么多人，今儿可是要赚翻了，可、可谁知道，这群人他们不是人啊！他们都是活生生的畜生啊！抓着姑娘就行那档子事，姑娘不从就三四个按着，嫌姑娘叫个不停，抽出刺到直接一刀刺穿心口……
此时大厅里已经狼藉一片了，地上躺着十几个姑娘，个个衣不蔽体，身上尽是触目惊心的血口子，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头发凌乱着，双眼瞪得老大，一看就是被活活掐死的，那边桌子下面躺着一个，已经被吓坏了，紧紧抱着自己嘴里一直喊着“不要”。
唐代学对她有印象，这小姑娘是被卖进来，年纪还小，刘妈妈留在身边当丫头使了，年后本来就能出去，现在看来不死也是疯了。
“他们那些人呢？”
刘妈妈哭红了眼，伸手指了指楼上，咬牙切齿的骂了句，“跑楼上闹腾去了，这一下午了就没停过，能跑的姑娘，我都让她们跑了，跑不了的都被拖进屋里去了……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啥人没见过，像这么畜生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真是……”说到此处刘妈妈已经泣不成声了。
唐代学红了眼，握着拐杖的手已经泛白，他低声吩咐身后的伙计：“把死的拉出去好好埋了，活的送医院养着，一切费用都由我来出，你、先随我回府吧，其他的以后再说。”说罢擡头看了一眼这楼上转身就走了出去，刘妈妈瘫坐在地上，望着他的背影凄凄一笑，从袖口掏出一个簪子在手间细细的摩挲了一阵，扬手就插进了自己心口。
唐代学心口兀的一痛，脚步生生停了下来，握在车门上的左手剧烈的抖动着，他紧紧抿着唇，双眼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一颗滚烫的泪顺着脸滑下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为君守身十几载，甘愿沦落风尘，今朝事变，唯恐拖累，只得先走一步，愿君日后安然到老。
唐代学深吸一口子，将发颤的手狠狠握成拳，拉开车门，头也没回的就坐了进去，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悲痛的闭上眼，任泪流了满面，是他对不起她啊！
齐府。
齐峻坐在桌前正吃着饭，今儿的饭菜比昨日里丰盛一些，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齐峻都会吃斋，这不，刚过去，就让下边的人烧了几道好菜，酱肘子、牛羊肉、熊掌、人参大补汤……
一人吃一桌，他向来是不会和家里那些小孩一同吃饭的，就算是最得宠的也从未一齐跟他吃过饭，用齐峻的话来说，那就是，下边的人就是下边的人，尤其是这些靠脸蛋，靠屁股的俊俏人儿。
齐峻吃的正尽兴，就听门外伙计说：“齐爷，小的回来了，您是现在听？还是用完饭？”
齐峻夹了一块白花花的鱼肉放到碗里，今儿心情不错，以往他是从不在饭桌上干别的的，今儿难得破了个例，主要是那姓唐的在前边等了一下午，实在是没耐心了，他这一出门必定去芳怡苑，他可是想知道唐老板见着那场面会是怎么个反应，脸色肯定好看的很啊。
“进来说吧。”
门外的伙计应了声，推门就进来了，反身将门合上，弯着身子站到了齐峻不远处，“齐爷，果然不出您所料，姓唐的出了门就去芳怡苑了，我跟豌豆就在后边远远的跟着，这到了芳怡苑，这一看，您是不知道，这屋里是多瘆人，那满地的血啊，大厅里光是躺着不动的妞就十几个了，更别提楼上了……有的连肚子里的肠子都……”
他还没说完，齐峻脸色就变了，把手里的筷子重重的拍到桌上，那伙计一看吓得立马就跪下了，“齐爷……齐爷，小的错了……小的这有眼无珠啊这是……”
齐峻此刻只觉胃中食物翻腾，他强压喉间不适，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伙计如遭赦令一般，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退了出去，他本以为说的生动点齐爷会奖赏他呢，只不过现在想想那场景着实让人头皮发麻。
他抱紧了双臂打了个冷颤，赶紧朝住处跑去，这以后想泻个火都没处去了，这小日本鬼子可真他娘的狠啊！
齐峻是吃不下了，看着桌上这一堆白花花油腻腻的东西，着实觉得恶心，叫来人把东西撤下端到西院喂狗去。
走进书房，坐在书桌前齐峻是如坐针毡，不知怎的心里尽是不安，皱着眉想了半晌，唤来随身跟着的伙计，低声道：“去账房开些钱暗里给姓唐的送过去，至于那些死了的女人，查清楚家里还有什么人，有人的就去送些银子罢了。”
夜深。
齐峻躺在床上久久不寐，躺在里侧的少年浑身未着寸缕，一双白玉似的手环在了他腰间，俊美的小脸上尽是关切，“齐爷，是嫌阿宁伺候的不好？不然我去叫其他哥哥来。”
齐峻伸手将人揽入怀中，轻叹了一声，低头看着怀中这少年，心中竟生不出半分兴致，若在以往，他定抱着这少年在榻上翻云覆雨好几个回合了，今日，毫无兴致。
“今日先歇着吧。”
那少年乖巧的很，就这般依偎在他胸口，睁着眼也不睡，陪他熬着。
齐峻大手在他背上轻抚着，可脑子里想的却是三爷身边的那个小少爷，越是吃不到，够不着，看不见，这心里就越发的想。
这几日，来府中的小孩，多多少少都有点像那小少爷，可就算再像那也不是本人啊，这几个孩子中，就数他怀里的这个生的最像了，尤其是那一笑，只不过那小少爷一看就是个被人捧在掌心，放在心尖上的，天生的少爷命，他们这些是怎么也比不了的。
山上绺子里。
“嘭！”
方攸宁沉着一张脸，一脚踢翻了面前这洗脚水，芈丰吓得朝后退了好几步，身前的棉衣湿了好大一片，他怯怯的擡起头来，“少、少爷……”
方攸宁抿着嘴，欲发作，就听屋外传来了大当家的声音，大当家的撩开帘子进来，一看这场面不由皱眉，沉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方攸宁气，瞪了大当家的一眼，没好气道：“丁孙儿呢？！这芈丰一来，他就不用给小爷烧洗脚水了是吧！”其实是因为，芈丰刚才伺候他洗脚的时候，他低头一看，这小子就跟小时候的六子似的，他没由来的心烦，脾气一上来就……
大当家的见他这样，就知道这小孩又胡闹了，挥了挥手让芈丰歇着去了，他将门帘放下，脱了外衣几步走到床前，弯下身捏了下他的脸，“有什么火气你朝丁孙儿发，这么小的小孩，你欺负他，他不得记恨你啊。”
方攸宁冷哼一声，张口就道：“我看他敢！我以前也是这么对六……刘海的！”
大当家的脱了鞋坐到床上，斜瞥他一眼，“刘海？”
方攸宁心虚的别过头，“小跟班呗。”
大当家的靠在枕头上，拿脚丫子撩拨小少爷，眯着眼坏道：“跟班？是不是很亲啊，有跟老子似的这么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