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新鲜的山果子咧，酸甜可口，这位先生要不要买点尝尝？”
“果子？果子我不要，你们这儿有没有包子啥的？就前面那两人吃的那种？我这闻了一路的味儿了，可把我馋坏了！”
“哎哟，这我可没有，咱这火车上哪有这物件啊，那包子一准儿是那两位先生从下边带上来的。”挎着果篮的妇人笑道，“先生若是饿了，可以去前面的餐厅吃，有米饭有菜还有猪肉罐头呢！”
坐在座上的男人摆了摆手，这妇人笑了笑，用手拢了下头发，挎着果篮继续朝前走去，“果子咧~酸甜可口的果子~新鲜好吃……”
坐在靠窗的两个男人一人拿着一个肉馅儿包子正大口吃着，这会儿已经日落黄昏了，包子用油纸包的严实天儿又不冷，这会还温热着，吃着正好。
三爷听这妇人吆喝，微微侧了下身子，从挂在车厢上的大衣里掏了两张票子，对不远处的妇人招了招手。
妇人扶着座椅迈着小脚小跑过来，头上的花头巾朝下滑了一下，露出了一头的白发，头顶有一支玉钗，看着不是一般的物件。
“先生，买山果吗？酸酸甜甜可好吃了，俺们男人一早在山里摘的，您尝一下，解解腻。”妇人从篮子里掏出了两个顶尖大的果子递向三爷。
三爷接过，在衣襟上擦了擦，把熟透的那个递给了方攸宁，方攸宁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掀着封纾留下的往事录看的正出神，三爷猛地伸过来一个手，把他给吓得一激灵，这猛地一擡头，把三爷也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出汗了？”
方攸宁额上一层细汗，脸色发白，他回头一看身旁还站了个人，到嘴的话又给压下去了，他接过山果对三爷使了个眼神，“车厢里人多，难免热。”
一旁的妇人笑着搭话，“快入夜了，夜里就凉了。”
三爷把钱递过去，“给拿一些吧。”
妇人一看面额，不由愣了下，她把篮子朝桌上一放，只拿了三爷一张票子，“先生，您这一张票子就能买我这一篮子。”
三爷笑了两声，伸手在篮子里挑了十几个熟透果子，“我们两人吃不多，这几个足够了，拿走吧。”
妇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也不推让，弯腰对三爷连声道谢了一番，挎起篮子继续朝前去了。
妇人一走，三爷的脸刷的就拉下来了，方攸宁一看他这般，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书，轻叹一声才道：“不过是陈年往事罢了，年少时不知，到此时才知真相。”
清末，浙江沿海一带，一月间连出十几桩大案，出事者非富即贵，家中珍贵物件皆是不翼而飞，衙门官府不眠不休连夜彻查此事，无果。
同年，此人又偷了宫中老佛爷颈上的佛珠，派人专门缉拿此人，此后多年都再无此人消息，人们都叫他神算子，来无影去无踪，一身高强本事，纵使天罗地网也奈何不了他。
多年后，东北寻阳城方家住进了一老头儿，这老头儿鹤发童颜，走路带飞，说话底气十足，浑身的本事，一手绣法叫人叹为观止，剪纸贴花也如数家珍，麻将牌九骰子更是手到拈来，方家小姐带着闺中好友三三两两的跟他坐在凉亭中共谈刺绣技法，也向他打听美容养颜的方子。
闲暇时跟方家老爷乘车到望湘园让人摆上一桌好酒好菜，再邀上封纾，三人吃吃喝喝高谈阔论，一晃便是半年过去了。
这老头儿相中了方家的小少爷的聪慧机灵，私下里教了他几招手上的功夫，小少爷一点就通，叫他心里好不欢喜，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许久，从怀里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双龙玉，借着从窗棂里透过来的月光，他咬了咬牙，决定要把这一身的本事全交给方家的小少爷。
这老头膝下有三个徒弟，大徒弟年长一些，身手本事学了七八成，就是心性不稳，二徒弟三徒弟年岁小一些，这两兄弟连心，有些本事不能多教，若是有一方没了，另一方也活不长了，这三个徒弟没有一个是能继承他全身本事的。
第二天，这老头就找方家老爷说了此事，方家老爷一口回绝了，说什么也不答应，他可就这一个孙子，若是答应了，那岂不是要断了他方家的根儿？！
方婉晴也听闻了此事，说什么也是不肯答应，她看攸宁就跟自己的命一般，别说离开十年，就算是离开半日，她也不愿。
这老头儿只好把这事给搁下了，心里寻思着终究还是无缘。
又过了半个月，封纾旧疾复发，咯血不止，方老爷听闻带着人就朝望湘园去，这老头也跟着去了，两人到了望湘园，封纾躺在床上已是奄奄一息，大夫们忙的焦头烂额，求爷爷告奶奶的翻着古医书。
这老头儿推门就朝床前去，一搭脉脸色就变了，他把大夫们赶了出去，方老爷留下来照应。
封纾的身子自小就是不好，出世就被人带进了宫里，乳母奶水不好，封纾幼年长的瘦弱矮小多病，多少次都险些病殁。
这老头从怀里掏出了刀子，扒开封纾的衣服，比划着就要开膛破肚，方老爷吓得脚软，扶住了一旁的桌子这才没倒下。
老头儿划开了封纾的胸口，手在里面一阵鼓捣，方老爷扶着桌子面色惨白，被这血腥气冲了脑袋，中午吃过的东西全涌到了嗓子眼儿，擡头定睛一看，这老头不知从哪儿用手挖出了一大块黑色的脏物，离的这般远都能闻到一股恶臭。
方老爷一个没忍住，背过身去，“呕！”的一声便吐了出来。
老头儿处理干净，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了那块双龙玉，将它放到了封纾那大开的胸口上，半柱香的功夫，封纾的胸口就已完好如初了。
方老爷使劲眨巴了几下眼，嘴张的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他伸手指着站在床前的这老头儿，不知是吓得还是惊的，足足半天没吭出一个字儿来。
封纾傍晚就醒了，就像做了一场梦似的，三个老伙计对此事都缄口不言。
封纾这次大灾过后，办了一场大宴，餐桌上三个人喝高了，这老头儿心里高兴，这么多年走南闯北到老终是找到了两个人生知己，这辈子也不算白活，坐在座位上，手一挥张嘴就把这些年所做的事迹尽数讲了出来。
自然也包括那块双龙悬升碧血玉。
老头子师承南方一奇派，封纾书中并未说明这奇派是何派，只是粗略的一笔带过，老头子无父无母，生来就跟在师父身后，学本事闯四方，奇门八卦，民间异术，偷盗之术，江湖功夫皆懂一二，其中最数这地下本事最为厉害。
在十几年前，老头儿无意中进了一座古墓，墓中只有两具棺椁，陪葬品屈指可数谈不上值钱，可当他欲走之际，突然从墙上掉下了一块双龙玉，他弯腰捡起，这玉在他掌心一瞬间便成了血色。
他看着有趣便塞怀里带出去了，后来机缘巧合才知道这血玉有这奇效，这些年来他年岁长了，本以为身子骨不行了，可谁知在南方竟无敌手，只是人活久了难免落寞，尤其是身后追兵无数，心也乏了，累了，想把这一身的本事传下去，他也有脸面去地底下见师父了。
老头儿说罢，席间一片静默，封纾和方老爷相视一眼，皆叹了一声，并非是他们狠心，只是方家就只有这一个孙子，他们不舍得啊！
老头儿说着说着就已是泪流满面了，抄起酒壶，仰头就朝自己灌去，这么多年了，他头一次遇到能说心里话的人，开心啊！
方老爷说，你且不要管身后事，只要你愿意，就一直在我府中住着就是了，不必急着回去。
封纾待他如救命恩人，毕恭毕敬，喊他一声先生，也劝他留在寻阳城清闲几年。
老头儿应下了，这一辈子跑遍了五湖四海，今日终能停下好好歇一歇了。
不料，三日后，方老爷拿着书信一封火急火燎的赶到了望湘园，那天日头大，从门后到后院的功夫，方老爷跑出了一身的汗，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物件，唯恐被人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