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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处

难处

小明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徐大强,也从来没有听到哥哥提起过他。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偶尔出现在生活的边缘,却从未真正走进他们的世界。

徐大强对那时的小明而言,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符号,存在,却不承载任何意义。

后来,徐大强出现了。他的到来毫无征兆,离开时也同样突然,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带走了徐覃桦。

关于徐覃桦的离开,柳水娟始终三缄其口。每当小明试探着追问,问哥哥为什么要走,问消失多年的徐大强为何突然出现,柳水娟的眼神就会立刻黯淡下来。

她的语气变得生硬,说徐大强是监护人,带走徐覃桦是天经地义的事。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她总是这样结束话题,声音里透着疲惫与不耐。

这大半年来,柳水娟的脾气越来越难以捉摸。她就像一根绷得太久的弦,随时可能断裂。小明被蛇咬伤这件事,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个不幸的意外,唯独柳水娟无法接受这个解释。

她痛恨“意外”这个词,恨它如此轻描淡写地让她的孩子倒下,更恨这世间竟没有一个具体的对象可以让她宣泄这份恨意。

夜深人静时,柳水娟常常站在病房的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理智告诉她,徐覃桦那孩子并没有错。可每当转身看见病床上苍白瘦弱的小明,那些压抑已久的情绪就会翻涌而上。

她想起事发当天,徐覃桦明明就在现场,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弟弟?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在最绝望的那些夜晚,她甚至会产生可怕的幻想,希望徐覃桦也能尝尝这种痛苦。

这样的想法总会让她自己都感到恐惧。清醒过来后,她会坐在病床前暗暗忏悔,希望徐覃桦这孩子的病能够早日康复。

可没过多久,当她看到病床上脸色苍白、不能动弹的小明时,在长久的等待和沉默之后,她又会崩溃大哭。

那些压抑太久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柳水娟常常哭着哭着就捶胸顿足,语无伦次地嚷着,说要是小明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下去了。

但生活总要继续。等到要缴医药费的时候,柳水娟又会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冷静。她挨家挨户找亲戚朋友借钱,言辞恳切,态度诚恳,完全看不出来曾经崩溃过。

回到病房,她会坐在床边,用温水轻轻擦拭小明的手,慈爱地抚过他瘦削的脸庞,温柔地唤着他的小名,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孩子。偶尔她会突然停下动作,侧耳倾听,仿佛下一秒就能听到小明的回应。

她的情绪就这样在自责与怨恨间来回拉扯,像一艘在暴风雨中颠簸的小船,随时都可能完全崩塌。

后来,小明上初三时,柳水娟又开始盘算起他上高中的事。出人意料的是,徐大强竟主动提出要接小明到城里租住的房子读书。这个决定不仅让小明感到意外,连柳水娟也没想到。

柳水娟避开小明的视线,私下和徐大强谈了几次。她显得格外挣扎和犹豫,脸上表情变幻不定。但最终,或许出于对徐覃桦的信任,她还是决定把小明托付过去。

小明刚来的那几天,连徐大强的影子都没见着。不过他沉浸在和哥哥重逢的喜悦中,有说不完的体己话。

虽然徐大强不在,但他这些年对徐覃桦的影响却显而易见——徐覃桦的胃口变得很小,一顿饭吃不了多少东西。

这件事小明发现得很晚,因为徐覃桦一直在刻意掩饰。暑假期间,徐覃桦大多时间都在给江池补课,通常只带着房东老太太给的两个馒头就出门了。

房东老太太每天早上都会拄着拐杖来敲门,给徐覃桦送两个大馒头和一碗豆浆。知道小明来了后,连他的那份也一起准备了。

老太太心肠好,了解徐家的情况,要是徐覃桦推辞,她反而会假装生气。后来,小明和徐覃桦有空时就会帮老太太跑跑腿,收一下她晾在楼下的衣服。

徐覃桦上午出门很早,通常是在家喝完豆浆,把碗洗干净还给老太太后再走。小明来了之后,这个活就由小明来做。

徐覃桦知道家里没什么吃的,每次都会给小明一些钱,让他去楼下的小商店买点零食,或者去附近的沙县小吃店凑合一顿。

他下午回来时已是晚上六七点,总是告诉小明自己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让小明只管照顾好自己。

快要开学的前几天,深夜里小明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惊醒。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的,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恍惚间还以为自己仍在乡下老屋——那些年他常常在深夜听见母亲柳水娟房里传来类似的啜泣声。

小明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伸手往旁边一摸,被窝里空荡荡的。哥哥不见了。

他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循着声音走向洗手间。黑暗中,他最先看到的是哥哥弓着腰的背影。

徐覃桦整个人几乎伏在洗手台上,双手抵着白瓷台面,骨节分明的指节在月光下泛着不健康的青白,像是随时都会碎裂的薄瓷。

几乎是同时,徐覃桦若有所觉地侧过脸。月光描摹着他瘦削的轮廓,下颌线绷得极紧,却在触及弟弟身影的瞬间松动了眉宇。

“吵醒你了?”徐覃桦的声音比平时沙哑,他随手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立刻冲散了洗手间里冷肃的空气。

等到徐覃桦出来之后,小明给他接了一杯温水,看着徐覃桦慢慢喝下。

徐覃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已经好了,一点也不疼了。

尽管徐覃桦说自己已经不疼了,小明却不愿意相信,担忧地蹲在徐覃桦旁边询问个不停。

“哥,你好些了吗,到底怎么了?”

“没事……呛到了而已。”徐覃桦声音沙哑,语气十分平静。

小明不信这个说辞。他盯着哥哥的侧脸,果然发现他的睫毛在微微颤抖,额角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你骗人。”小明像是得到了证据似的反驳道,“你明明……”

徐覃桦突然擡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力道很轻,却让小明一下子哽住了。

“真的没事,别担心。”他笑了笑,“明天不是还要带你出去逛逛吗?你先睡吧,还早。”

小明没动。徐覃桦的异常让他的大脑突然连通起来了,他想起前几天半夜醒来时,似乎也听到过类似的咳嗽声。只是那时候居民楼还很吵闹,有很多车辆发出的刺耳声响,让小明以为这是在做梦。

现在想想,或许徐覃桦这样已经很久了,只是从来没让他发现过。

“我不困。”小明固执地说,伸手去拉徐覃桦的袖子,“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去医院。”

“我没事,只是胃有点疼,过一会儿就好了。”徐覃桦说完顿了顿,低头看向小明。月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映在小明的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雾。

小明俨然是一副担心得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现在却只是把呼吸放重了些,眼眶红红地看着徐覃桦。

“小明。”他轻声叫他的名字,语气很柔和,却莫名让小明心头发酸,“有些事,不是去医院就能解决的。”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洗手间水龙头滴答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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