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茶凉(五)
耙读嗔思刚悼酌鞯苹乩矗有大有小,落在李谦安手上的,自是小的,他看了看我颇为不服气,硬是抢了我的,把小的塞回给我,举着只毛笔,在手上甩着,甩了一脸的墨迹,还得意洋洋的,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我懒得与他计较,燃灯许愿,也不是靠灯的大小来决定心诚不诚的,眯了眼笑话他道:“小心等会儿灯太大,放不起来。”
李谦安冲我哼了一声,蹲下去,在孔明灯上描画。灯实在有些大,小孩儿一蹲下去整个人都被灯挡了个严实。
李渊一坐在河道旁的茶楼里,扒在木栏上看着我们这边,眉眼全是弯的,远远看不过去不用瞧见眼眸,也知是如何的欢欣。
稍远的包厢里,是陆心源,提溜着一壶酒,后仰着靠在窗棂上,一双凤眼眯得狭长,倾壶而醉,极尽慵懒。
我收回视线,装作不曾看到那边。
手上小只的孔明灯上还一点墨迹不染,我从怀里掏出丝绢缠到了孔明灯的灯火上,然后丢进河道里,看着它在一圈的孔明灯里撞来撞去,最终顺着流水往下游飘去,瞬间混在了一起,我自个儿也分不出适才丢下去的是哪盏了。
李谦安从百忙之中抽空看了我一眼,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惊一乍道:“娘,你的孔明灯呢?”
出门在外,还是让他改了口。初时被这般叫,还好半晌回不过神来。让他换个称呼,他纠结了半晌,犹豫着问我:“难不成你想被叫姨娘?父王定不会答应。”
想了想叫姨娘确实更加古怪,到底是随了他。
“灯写好了,自然是放出去,不然还留着带回府……”
我伸了伸懒腰,感觉蹲得太久,一动弹连身上的骨头都开始出现声响了,伸到一半的懒腰,因着太过难以置信,顿在了那里,嘴上溜出的话,成了一字一字地往外冒,“藏起来不成。”
脚下步子往前凑了凑。
李谦安起身用身体挡住我,不让我前进一步,气鼓鼓道:“娘亲耍赖,自己的灯写了什么都不给我看,却想看我的,不许你看。”
满是墨迹的手,伸到我腰上,要推我。
我侧身错过他,往前又探了一步,前头是河道,我脚下不稳,差点要掉下去,李渊一身手较之耙陡好,因而虽在茶楼上,更远些,还是与耙兑坏览住我。耙端墒郑让李渊一将我整个人揽过去。
“你傻的么,不知道要看脚下,要是摔下去怎么办?”
耳边是李渊一的训斥声,震得我脑子里轰隆隆作响,我听得清楚却半点也没有装进脑袋里。
那一个晃眼的人早没了踪迹。
我干脆一个矮身,脚上使了轻功,快速挤进人群里,纵身出去,脚一个一个地点在河道里的孔明灯上,顺手捞起适才见着的那人放下的孔明灯,跃身回了岸边,也不管众人的异样目光,伸手竟往孔明瞪灯芯处掏。
一条苍色丝绢。
上头什么花样也没有,一看就是哪家小店里随便买的,却让我忍不住泪流满面,抱着破烂的孔明灯,在熙攘的人群里,哭得像个傻子。
从前,有个人与我约定,每年的中秋,挑一盏孔明灯,不许愿,不点灯,只绑上一条丝绢,凑凑热闹。
还活着就要凑凑热闹。
李谦安走到我面前吼我:“干嘛哭,丑死了。”
我才惊觉自己哭了,伸手一摸,一手的泪,我还以为是天上下雨了,全下在了我眼睛里。
李渊一站在近处低头看我,满目怆然,神情太过陌生,好一会儿,他才走过来,帮我一下一下地擦眼泪,他叹息着说:“南箫,什么时候你才能这么为我哭,哪怕是不落泪的哭一次,我当死而无憾。”
“五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也不知道李淳风那一伙人是从哪里钻出来,一双锦缎的鞋落在我面前,他的声量还是温和的,“中秋佳节,如何让人哭成了泪人,这实在不好。”
我乍然起身,伸手一把抓住了李淳风的衣领。我会武功,只是这几年很少用,也就被淡忘了,他们没防着我,自然也没有我快,也就让我得手了。我知道会引起骚乱,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压制住自己,不吼出来。
我说:“李淳风,我为你鞍前马后整整十五年,你到底有没有跟我说过哪怕一句真话?”
李淳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做声。
“哪怕是半句也好。”
我觉得自己已经卑微到近乎哀求了。
可李淳风恢复了一贯温和多情的面目,明明被我揪住了衣领,该很狼狈的,可他就是摇了摇折扇,柔声道:“南箫,乖了,放手,叫人认出来的不太好。”
一转眼,就成了我在无理取闹。
他的乖字一出口,顿时成了李渊一眼中的靶子,狠瞪着他。一旁的李谦安早在李淳风出现的第一时间里,瞪上了人,宛如一只凶恶的小老虎。
李淳风还是温和地笑,微微挑高了音量,让李渊一能听到:“南箫,你再不松手,五弟怕要吃了我。”
我盯着李淳风那双我以前没少看的眉眼瞧,还是那样,从不张扬,遇着多得意之事也只微微挑高一份,含蓄如谦谦君子。
彼时,我只觉得,李淳风只是不喜欢我,对我还算不错,毕竟那时候我为他风里雨里,刀里血里,要不是他有心护着,我早身首不知道在哪个异处了。如今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眼瞎,这太难了,可我必须承认自己瞎了整整十五年。
李淳风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温温的笑着,温润如玉。
我慢慢松开手,缓缓告诉他,我说:“李淳风,你还记得唐远离吗?”
“唐远离?他怎么了?”
李淳风的嘴角翘着的是我熟悉到闭着眼都能画出来的弧度,他的眉眼更是深刻无比,可我已经不懂这是什么情绪了。
“你说他死了,尸骨无存,我刚看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