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四)【小修,勿点】
“是明妃你自个儿这般觉得,还是二皇子亦是?”
茶水早喝完了,我想了想,还是将盅里的汤水盛了一碗出来,推到明妃面前。自己吃喝让对方干坐着,我实在做不出来。
“上位者不能自省是大忌,我当再多思量一番才是。”
明妃对我的态度也不气恼,只淡淡地笑了笑,点头道:“待王爷回到帝都那日,一切自有分晓。”
我搅动着手中的汤勺,默声不语。
明妃亦是没在开口,噙着浅笑,坐在那里就很是好看。
忽的,一道身影过来,遮住了头顶全部的阳光。下一瞬已然被一件巨大的厚实披风盖住,幸而我不曾端了汤碗,否则定是要打翻的。我适才正出神,因而不曾觉察有谁靠近,加之外头有冬野和一众暗卫守着,也是心神太过放松了。欲要发怒,劈手便是杀招招呼出去,手却被人轻轻松松挡下了反扣在掌心,一派温热顺着相触的肌肤传过来。
“冬野和凉风,还有这些个下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伺候人的,竟让你坐在风口!”恼怒地说着话,另一只手动作轻柔地帮我扯好彻底盖住我视线的披风。
乍然透进亮光,我蹙着眉,睁眼的刹那见着的便是李渊一近在咫尺的眉眼,太过深刻的笑,连眉眼都被笑得弯弯的,看上去很傻,又莫名觉得心情像被点亮的烛火,发出噗噗的声响。
坐在对面的明妃彻底傻了眼,适才还闲谈间提及之人骤然降临,还是这般出场方式,任是谁也不能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李渊一伸手端了我面前的汤碗,脸上的笑瞬间消散,瞥了我一眼凶道:“汤都凉了,还能喝么?你怎么这么笨,自己都照顾不好。”
一把抢了我手上的汤勺甩到碗里,捡起一地的汤水。
明妃被溅到了,我有些回不过神来,下意识地递了手巾过去,明妃接了,慌慌乱乱地胡乱擦着衣角,眼睛不时往李渊一身上瞟,像是被猫吓到了的老鼠,恨不能趁着猫没注意,偷着溜掉,至于下次被抓到,那就是下回之事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渊一简直是个炮仗,扫眼过去,盯着明妃的神色,杀伐之气肆虐横生,面色难看,“不知道王妃全因着你在,才一直不曾用膳么?还不赶紧走,等着被丢出去不成!”
明妃匆匆行礼,脚下步履不稳地疾步而行,与我和李渊一错身而去。
李渊一的面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蹲身到我面前,干脆将我两只手都圈在掌心,握着让我取暖,仰脸看着我,不说话,只傻呵呵地笑。
我蹙眉,要抽挥手,使劲没能抽回,再使劲还是不行,顿时上了火气,硬着声道:“松手。”
“手凉。”李渊一解释道。
“我不冷。”
我耐着性子回了句,不过估计也是不会被松开,只好转了话题道,“该用膳了,你吃过没?”
李渊一摇头,埋脸在握着我的手上,好一会儿才重新仰脸道:“一回来就往你这边跑了,一路上是赶着回的,还不曾沐浴更衣,脏得厉害,都不好搂着你。你先过去用膳,我去沐浴了去母妃那儿吃。”
我点头,再次硬着声道:“松手!”
“好。”李渊一应声了,却是没松开,伸手扶着我起来,手掌顺着就滑到了我腰际,捏了捏,我晃身躲了,回眼看他明显地带上不悦,他只揪着脸,叹息了声道,“怎还这么瘦?我之前闲着无聊,拉住军医问过,要是身子这般弱,日后要生时要吃不少苦头。你要将自己养得白白胖胖才是。”
想象着一个大将军拉着糙汉子似地军医一道蹲在营帐前,嘴上谈论着的是关于女人生产一事,画面实在诡异,我都想象无能了,只粗声装着怒道:“还让不让人用膳了?”
李渊一展颜轻笑,煞是好看:“恩,去吧。”
松了手,抬起来拍了拍我的脑袋,小心地推着我走了一步,然后在原地站定,目光柔和而绵长,看着我往小偏厅走去,直到我乖了回廊,瞧不见身影了,耳边才响起他离开的脚步声。隔了太远,还是因着我自幼习武听力还算不错才能听到那么一点声响的。
小偏厅里,瑞妃和李谦之都用过了吃食。当是李谦之午睡的时辰,小孩儿坐在饭桌前,小脑袋一下一下地点着,可碍于我一直未曾出现,不能下桌去睡,很有可爱又可怜的味道。
边上李谦安面前是颗粒未动的吃食,下人围着他团团转,如何劝,都被他横眼过去,震慑了伺候在旁。
见我出现,瑞妃忙推了推李谦之,抱着还迷蒙着的小孩儿下了高椅,给我行礼道:“见过王妃(见……过母妃……妃)。”
李谦安在旁使坏,学着李谦之的样子,迷蒙着胡乱施礼道:“见……见过母妃、妃”。
一旁瑞妃白了面色。
我瞪了李谦安一眼,冲着瑞妃道:“你赶紧带谦之回去午睡吧,这边不用陪着了。王爷才回来,去沐浴更衣了,估摸着晚膳会在太妃那儿传,你们就不用过来了。让下人注意着,要是太妃不传膳,也定会让大家过去聚上一聚。你和谦之午睡别睡过头了。”
“是,谢王妃教诲。”
瑞妃又是屈膝施礼,之前闹得动静这般大,若不是太妃开恩,她就是被废了,她娘家还不知应当如何过。如此一遭,此番再见着她,总见着她进退有度,规矩有加,可也少了生气,一双眼最多也只在李谦之身上多停留些。
我摆了摆手:“下去吧。”
瑞妃牵着李谦之躬身倒退出老远,这才转身慢慢走了。
我招手让李谦安过来。
小孩儿人倒是走过来了,却是防备心太重,微微往后斜着身子,将脑袋往后伸得老远,斜眼看我问道:“何事?”
“为什么不吃?”我让下人将那碗颗粒未动的饭端过来,指着问他。
李谦安整个人松了下来,抬着小短腿爬上高椅,不用人催着哄着,大快朵颐,嘴里塞得太满,讲话都是嘟嘟囔囔的:“你不也没吃,你都没饿死,我还能饿死不成。”
我抬手猛敲了下他的脑袋,没注意力道,差点将小孩儿整张脸都拍进碗里,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不由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在小孩儿“虎视眈眈”的视线下笑了个够,这才道:“谁让你欺负李谦之的?”
“我自己想的。”
李谦安像是要得夸赞般道,“我仔细想过了,李谦之脑袋不太聪明,以后定是被欺负的主,不如我现在把能欺负人的招都对他使过了,日后他对别人也好有防备。他很笨,但是下次也不会再上当,今儿个是他睡糊涂了,才放松警惕的。”
说着,他挺了挺小小的胸膛。
“我父王之前说过,我这叫用心良苦,夫子也教过的。你不该揍我,要夸我才是,不过你估计最近脑子也不太好用,我就大度地这么算了。”
那点小腔小调倒是拿捏得当。大概也是等地太久饿得厉害,嘴上嘟囔地说着,手也没一会儿歇下来,不停地往嘴里塞吃食。
冬野给我上了点小半碗饭,之前汤水就没停过,左右吃不下什么,也就慢慢几乎数着吃了,看着李谦安将自己塞成藏东西的小松鼠取乐。
陆心源领着王府太医一道上门,许是李渊一不得空,就先到这小偏厅来了。本我是王府内眷,实在不该见他们的,可陆心源是我爹门生,与我算半个娘家人,至于太医也没少来。李渊一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平日里也就没那般多的顾忌。
“陆大哥和太医可用过膳了?”我随口问了,太医没好意思说,陆心源干脆摇头,我招呼下人多上了些吃食,让他们一道入座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