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你可是鹤山祖奶奶的亲孙女婿，自然不能只放一串
鬼节将近，这两日夜里，空气中总有一股纸钱的味道。
霍琰晨跑时看到路边有祭祀留的痕迹，没有烧完的纸钱，还有燃了一半的香烛。他停下脚步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今晨四点五十二分，鹤山奶奶去世。明日出葬，请看到信息后速回望川。”这条短信的落款是顾明伊。
顾明伊，霍琰未婚妻，今年二十七岁。就算她不在短信后面落下‘顾明伊’这三个字，霍琰也知道是谁。但落了这名字，似乎也在表明他们这对未婚夫妻不熟，而且相当不熟。
“知道了，速回！”
这是霍琰的回复，简单、直接、明了。
霍琰，三十岁，身高180，监理工程师。除了皮肤有点黑，长相倒也可圈可点。浓眉大眼，眼睛清澈，深不见底。立体的五官，打一眼看去，辨识度很高。一开口说话，有着让现代女人疯狂的低音炮。十指修长好看，是很多手控者的福利。
霍琰在网上订了最早一班回去的机票，然后又把前两天订的高铁票给取消。他与顾家有鬼节之约，所以，每年鬼节前，无论他在哪里工作，肯定都会回望川。
中午十二点之前，霍琰背着背包从国内到达口出来。没走几步，就有人迎上来道：“姑父，把包给我吧！”
眼前这位刚刚接过霍琰背包的小伙子叫顾天宇，个头跟霍琰差不多，唇红齿白，戴了副金丝眼镜，就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小哥哥。他是顾明伊堂哥的儿子，比霍琰小几岁，倒是跟顾明伊差不多年纪。
霍琰跟顾天宇比较熟，不过，这种熟是相对于其他顾家人来讲。
“你怎么知道？”霍琰有点意外。
“姑姑说，你坐这班飞机，还没吃早饭就打发我开车上来接你。”
霍琰虽然有些好奇顾明伊怎么就知道他是坐这班飞机回来，但不管怎么说，这么热的天气让顾天宇特地跑来接他，他还是领这份情的。
从机场出来，车子上了高速直奔望川。
时光退回去二十年，要去望川大凡都是走水路。沿务川江往上走，滩多水急谷窄，轮船行间，甚是缓慢。后来，修了铁路，但铁路通不到望川，只能到望川所属的县城，但总归是比坐船要方便得多，也快得多。如今更是不同，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改变了人们的出行方式，但望川始终还是在大山深处，务川江畔。
“姑父，你去过鹤山吗？”顾天宇一边开车，一边问了一句。
“没有。”
“听说过鹤山吗？”
“嗯！”
霍琰颇有点惜字如金。
“鹤山离望川不远，开车的话不到一个小时。据说，是因为当地人大多长寿，所以才得名鹤山。不过，这长寿跟仙鹤有什么关系？”顾天宇这个问题不是问霍琰，他就是随口这样一说，并不求答案。
霍琰也没有无聊多嘴，虽然他知道这仙鹤其实就代表着长寿。
车窗外的风景一扫而过，烈日下的山川被炙烤得快要冒烟了。远远地，还能看到静谧的务川江，像是一条带子镶嵌了峡谷之间。
“天宇，你坐过务川江上的船吗？”
“姑父是说客船吗？这务川江大概有十五六年不通客船了。小时候倒是坐过，从望川到市里得坐六七个小时吧，那是下水。如果是从市里到望川，那就得十几个小时了。从前，从市里来的客船走务川江，望川就是终点。再往前，轮船公司的客船也就不走了。姑父想坐船了？”
“没有，我只是问问。”
霍琰来过多次望川，确实没有坐过务川江上的船。如今虽然没了客船，但因为望川旅游开发，所以望川境内的务川江上还是有一些小型的游船。
“等鹤山祖奶奶的葬礼过了，我带姑父去江上看看。”
霍琰没有应声。参加完葬礼也就是鬼节，过了鬼节，他也就走了。每年如此。
顾天宇见霍琰没有说话，回头看了一眼又道：“姑父，后座上有面包和牛奶，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
“我在飞机上吃过了。”
顾天宇微微一笑，嘴角有浅浅酒窝，甚是好看。
“天宇，奶奶身体好吗？”
“七祖奶奶身体挺好，也常念叨你。几天前，七祖奶奶就说你快回来了，让姑姑把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是嘛？”
“姑父，你每次回去住上一晚就走。其实你不知道，姑姑和七祖奶奶都希望你多住几天。不过，她们也知道你的难处。你的假期就那么一个星期，还得回家看望自己的父母，所以她们就从来没有留过你。”
霍琰又一次沉默。
顾家，对于他来说，虽然来过很多次了，但依旧觉得那个家陌生，终究不是他的家，而顾明伊也不是他喜欢的女人。
鬼节之约，对于霍琰来说，有点像个魔咒。每年这个时候，他无论在哪里，必须回望川。他一直不理解，为什么顾家人会约在鬼节，如果是一家人，那应该是中秋、春节这样团圆的日子。七月半，鬼出没，那可不是什么团圆的日子。
下午四点，一天里气温最高的时候，顾天宇在高速路上跑了四个小时后，终于看到了鹤山。
鹤山是个小山村，离城区很远，离最近的乡镇也有十几分钟的车程，不过离望川就远一点了。霍琰看着车子驶进了并太宽的乡村道路，好在路面都是水泥硬化，车行其间倒也很快。迎面时有车辆行来，每每错车时候都会小心翼翼，一不注意车子就可能滑下山坡。
“姑父，前面搭着雨篷的地方就是了。”
听到顾天宇这样说，霍琰探头往前看去，还没有等他看清楚，车子也就停了下来。
“姑父，按照当地的习俗，前来参加吊唁的亲人都要在进门前先放一串鞭炮。”说着，顾天宇先下了车。霍琰心想，这顾天宇也不早一点告诉他，到地方了才说有这习俗，一时之间让他去哪里找什么鞭炮。
不过，不等霍琰多想，顾天宇已经从汽车后备箱里拿出几串鞭炮来。霍琰跟着下了车，看着那几串鞭炮有点疑惑。
“不是说放一串吗？需要这么多吗？”霍琰问道。
“姑父，如果是别人，放上一串自然也就够了。但你不一样……”顾天宇一边把鞭炮拆开，一边又接着说道：“你可是鹤山祖奶奶的亲孙女婿，自然不能只放一串。”
霍琰之前只是听说过顾明伊是鹤山奶奶的亲孙女，但这事他没去证实过，如今这话从顾天宇嘴里出来，自然不假。
鞭炮声噼噼啪啪地响彻山村，霍琰提醒顾天宇小心些，别伤着手，他自己也退了好几步，让自己与那些炸裂的鞭炮保持一个安全位置。在渐渐升腾的烟雾里，似乎有几人朝他们走来。待那几人都走近了，霍琰才发现来人都穿着孝衣，但是他却一个都不认识。他回头看了一眼顾天宇，不等顾天宇开口，一个中年男人问道：“是霍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