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贺铭递给盛秋的表格是比赛流程图，在正式开始前，选手们先在候场室集合，现场抽签决定待会儿演奏的教室，表格里每位选手的后面一栏标注有老师信息，评委的场地是固定的，这样一来如果选手抽签抽到自己老师所在的教室，此次抽签作废，需要重新抽一轮。参赛选手那边，贺铭另安排有南音的学弟妹负责，评委这块他和盛秋一起——为了中立，也避免落人口舌，毕竟这次比赛大部分都是他和陈迹的学生，贺铭不参与本次比赛所有场次的评判。
贺铭还有一些现场的事情需要交代，让盛秋先去休息室和评委对接一会儿的场次。
这次评委共16位，南音包括陈迹共6位，剩余的来自南省其他几所音乐学院，贺铭这次邀请的基本是和他还有陈迹相似年纪的毕业生。他们这种比赛，官方老师看不上，在校生太嫩，就得他们这种已经经历过一番鞭打，对自己学校的审美有了一定认知，并且可以内化、吸收，再告诉别人的厚脸皮的学长姐才能胜任。
盛秋推门进入评委休息室，里面都是看着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哥哥小姐姐，见到有人进来都停了手上的动作，陈迹之前音乐会的视频到现在网上还有热度，他们也自然认出，面前的女生就是视频里那个让陈迹帮忙翻谱的人。
盛秋按照表格依次念评委名字，并告诉他们一会要去的房间号，评委入场在所有选手抽完签之后，盲评所需要的布帘已经事先安装好，确保不会泄露选手信息。
评委们都很配合盛秋工作，领到房间号后自觉回位置去找旁边和自己同赛场的评委。盛秋低着头，顺着评委名字一行行看下去，确保没有漏掉，突然，面前响起一道声音。
“这次比赛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
盛秋惊觉擡头，猝不及防对上来人那双狭长的眼睛，比盛秋高出一个头，穿着洗着发白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虽然他是笑着和盛秋说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盛秋竟然觉出几分寒意来。
这次比赛对着装没有要求，贺铭在发通知的时候也只说希望尽可能正式一点，让大家把它当成一次真正的校考，或者演出。大部分的选手穿的是正装，评委里就算没有穿西服的，基本也是黑白灰的商务套装搭配。
盛秋刚才在叫到他名字的时候，特别留意了一下——他叫李杳，表格里他和陈迹在同一个赛场。
盛秋是主办方的人，被交代的任务是评委有什么需求，只要合理尽可能满足。虽然他的话有点令人不适，但盛秋还是耐着性子问：“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李杳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他哈哈笑了一声，“交流性质的友谊赛，陈迹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真把自己当老师了。”
休息室里本来也只是小声讨论着各自场次的其他人听见这句一下噤了声，四周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像是在看什么笑话。
这人谁啊？
来砸场子？
李杳没有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只扔下最后那句对陈迹的冷嘲热讽便打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其余人看见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外，才又恢复了小声闲聊。
一个短发的女生凑到盛秋跟前，手捂着嘴说道：“没想到你们这次还请了李杳。”
看着盛秋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短发女生好奇问道：“你不知道李杳和陈迹之间有过节吗？”
盛秋摇摇头，在短发女生的娓娓道来里，她大概了解了一下这个叫李杳的人是什么来历。
他和陈迹是同一年考上的南音，陈迹是那一年的专业第一，第二就是他，不一样的是陈迹是普高上来的，李杳从小就是南音附小、附中一套体系上来的，那一年传得沸沸扬扬，主要是陈迹并不是从小就决定走专业，一直和所有高考生一样雷打不动地学文化，高中最后一年不知道怎么，突然决定艺考，竟然还拿了专业第一。
南音的校考是全国出了名的难，钢表这个专业全国也只招十人，陈迹那一年愣是力压所有附中学子们一头，一考就是专业第一，而且听说他和李杳的分数差得还挺大，几乎断层碾压。
好巧不巧，考上大学后两人跟的老师也是同一个，其实李杳弹得也不错，在校内大家也有所耳闻，两人老师常年推荐他们参加各种比赛，也会带着他们和乐团合作，她俩在校的那几年，比赛的一二名几乎都是两人包揽。
陈迹第一，李杳第二。
两人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多好，但也还融洽，毕竟同一个师门，替补也是常有的事。有一次陈迹临时突发肠胃炎，上台前两个小时还在上吐下泻，那一次和a乐团的演出由李杳顶上。虽然两人一起参加比赛和音乐节，但是大家似乎对陈迹的演奏更青睐些，那次是李杳的第一次和乐团合作，算是首秀。
南音有不少学生去听了，当晚就有同学在校内贴吧里发帖，说觉得李杳弹得没有陈迹好，中规中矩，说不上哪不好，但就觉得如果换做自己弹，楼主也能弹得大差不差。
陈迹是南音的风云人物，这次突然替补上场自然也成了焦点中心，他人在医院，请了一礼拜的假没露过面，这个帖子从发布后便愈演愈烈，那次在现场的人不少，有同学做了个详细的对比，把李杳和陈迹的处理方式和习惯技巧仔仔细细罗列了一下，最终得出结论。
陈迹的处理是在音乐之上的，李杳只是弹得好听罢了。
这次贴吧事件闹得沸沸扬扬，陈迹这个当事人不在，李杳那段时间全程都黑着脸，明明演出效果还算不错，但是一夜之间，大家似乎都对他嗤之以鼻，从那之后李杳几乎没有再接到过和陈迹同台地演出机会。
大家都在背地里传，因为李杳那次上台，乐团才发现，陈迹弹得比他好，而这个好，不是一星半点可以追上的。
难以望其项背。
再到后来，陈迹考去国外，李杳才勉强有了些在台前露脸的机会。过了几年之后，这些曾经的恩怨情仇渐渐淡了，也没人再会把两人相提并论。
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而是因为——
两人的差距已经没有什么好比较的了。
听说现在李杳也单独开了工作室，盛秋拿着表格上下找了找，却没有看到李杳的学生。
“他应该是独立评审吧。”短发女生看出她的疑惑，解答道。
“独立评审？”
“嗯”她笑了笑，继续说道，“就是他不带学生参加比赛，完全中立。”
“不过我们现在好像也没太听过他在带什么学生。”
音乐的圈子很小，尤其现在网络发达的年代，学生有什么成绩很快便会传遍，如果是艺考生拿效果加倍，如果有教学成果的话，老师一般会大力宣传，这样来找自己的学生也会更多些。
这么看来李杳好像还挺奇怪的。
听起来像是个山顶洞人。
离比赛快开始了，评委们开始前往各自的比赛场地，每个场地都有分配一名工作人员，以便有什么突发状况可以随时反应，评委们陆陆续续地出门，盛秋准备下楼去接一下陈迹。
陈迹评的那间在一楼，是以前洛桑上课的房间，下楼梯时她看见李杳在门口，冲她咧着嘴笑了笑。
或许人和人之间是有气场的，这事没什么科学道理，但是盛秋也只是本能地，不喜欢李杳。
说不清楚什么原因。
陈迹推门而入，看见盛秋打了个招呼，盛秋飞快地瞥了一眼李杳，没理他，从楼梯飞奔下来径直跑到陈迹跟前。
虽然陈迹也没有穿正装，但是他穿的是黑色运动服套装，也还算符合贺铭说的尽量正式点的要求。
盛秋想了想，还是把李杳的事情告诉他，他一会儿会和李杳在同一个赛场，剩下另外一名评委是外校的。
陈迹看着面前一脸焦急的女生迫不及待地告诉他这个消息，眉头不自觉蹙了蹙，又很快舒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