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盛秋带着陈迹往比赛场地走，推门进去时，李杳和另一位评委已经在座位上，听到动静后，两人转头向盛秋和陈迹打招呼，李杳说了声“陈迹，好久不见”，陈迹也只是笑了笑，没接他的话，绕到一边坐在剩下的空位上，李杳的脸有些僵，尴尬地收起笑容。

盛秋坐在评委席后面的小方椅上，提醒选手三分钟后可以开始演奏。

评委席和选手演奏曲之间做了隔档区分，深色的布帘将两片区域划分开来，选手在看不见的那头应了声好的，赛场归于寂静。

另一位评委今年是a音乐学院刚毕业，蘑菇头，看起来年纪比盛秋还要再小些，刚才给评委们安排场地的功夫，盛秋上网搜了搜他的名字，虽然没有抱多大希望，但是罕见地网络上已经有关于他的词条，时间有限，盛秋只匆匆略过一眼，心里有了大概的印象，知道他的演奏水平丝毫不输那些比他年长又有资历的学长姐。看上去很阳光，一脸稚气，这会儿见到陈迹，肉眼可见地红温起来，耳朵红了大半。陈迹坐下时，元茗和他打了声招呼，“陈迹学长好”。

陈迹的名字没有谁不知道的，元茗自己都没有想过，他能被分到和陈迹一个赛场。不知道自己学生弹得怎么样，但是光是和陈迹一起评比赛就已经是这次来的最大收获了。

陈迹淡声道：“你好。”

听到这句，李杳的脸色比刚才更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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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手演奏正式开始。

按照规则，一共四首曲目，根据时期和风格，选手自由选择巴洛克、古典、浪漫以及现代音乐，除了南音考纲上明确列明不能被选定作为表演曲目的几首，剩下由考生自由选择。

随着选手第一个音落下，巴赫标志性的巴洛克时代正式朝他们走来。盛秋对巴赫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的作品有严谨的秩序和规则，如果说浪漫派给演奏者的发挥空间更大一些，那么巴赫的作品应该是更加注重作曲家本人的意图，以及演奏者选择演奏技法时需要兼顾的前后统一以及自圆其说。

像是做数学题一样。

逻辑清晰、有条不紊，是盛秋对巴赫的印象。

在她听来选手弹得还算不错，虽然不甚了解，但盛秋大概知道，几个声部要有明确的走向，音和音之间有方向感，她向前望了望，李杳向后靠在椅背上，两只凳脚翘了起来，旁边两人则埋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讨厌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盛秋对李杳的不适感又加了一分。虽然陈迹大部分时候也不是那么按照规矩出牌，但是有基本对演奏者的尊重。就算是碰到他不喜欢的，只草草点两三句话，也足以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全曲时长约四分钟，盛秋本来想搜索一下，把这支曲子加到播放列表里去，正当她点开音乐软件，在搜索框输入曲目编号的时候，听见有人轻咳了一声，然后说道“够了，这首就听到这里吧。”

按照规则，只要有评委喊停，选手需要即刻停止演奏。琴声听话地在评委话说出口的下一秒消失。

是李杳叫停的。

陈迹和元茗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在纸上写着什么。

依据盛秋的经验，一般叫停演奏有两种可能，弹得太好或者弹得太差。

太差不用解释，评委多听一秒都觉得是在浪费生命，事实上盛秋听过一种说法，其实大部分演奏，有经验和资历的评委只需要听头一两句，便能对演奏者的水平有大致的判断。如果弹得太差，评委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会叫停。

还有一种是弹得太好，比如评委觉得选手水平已经远超预期，这苗子就是奔着半决赛或者决赛去的，自然在初赛的几轮评委只听个大概便会做出决定，反正都是要晋级的，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盛秋记下李杳喊停的时间，这才发现连曲子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到。

选手调整了一会儿后，开始第二首曲目的演奏。

手机震了震，盛秋瞟了眼，是贺铭发来的消息。

【hm：你那边怎么样了？】

盛秋指尖飞快敲着屏幕键盘。

【晚枫：还挺快的，第一首已经结束了。】

贺铭愣了愣，这不才刚开始？竟然有场次就已经结束了。

【hm：有评委提前叫停？】

贺铭本来以为是陈迹，毕竟依陈迹的性子，任何可能侮辱他耳朵的他都忍不了一点，贺铭好说歹说两人才算达成共识，这次的比赛以给选手提供有效建议为主，名次和结果不是最看重的，当然如果他们的学生拿到了固然好，就算没拿到，但是可以收获南音以外的各家音乐学院体系的大致评审标准，也算是不小的收获。

盛秋倒很诚实地敲字。

【晚枫：嗯，是李杳。】

贺铭发了个摊手的无奈表情包。

【hm：我就说把他和陈迹放一个场次会有状况吧，你学长还偏不听，呵呵。】

盛秋狐疑，啊？原来不是冤家路窄啊？是陈迹自己要求的？

贺铭看不惯李杳，总觉得这货儿多少有点被害妄想症，成天就盯着陈迹神神叨叨，在学校的时候他就看不惯，毕业了之后更是没有联系。这次李杳是拖了班上同学当中间人，本来贺铭想直接拒了，把这事和陈迹说了之后，陈迹倒是很看得开。

“他想来就让他来呗，到时候把他和我分一组。”

李杳在毕业之后几乎没听说过有什么消息，同学们都不知道他现在干嘛，甚至在这次比赛之前，有不少人猜测他是不是已经转行。

做音乐养不活自己，基本上是圈内共识。尤其在现在经济下行的趋势下，肯在自己或者娃身上不计成本不求后果地付出，已经越来越少了。

不知道谁传出了李杳报名的消息，大家都在偷偷传，他是冲着陈迹来的。

毕竟陈迹回国之后也鲜少露面，低调得像是没这个人一样，要不是前阵子楠村音乐会视频传得风风火火，恐怕现在陈迹要和李杳一样，查无此人的状态。

两个昔日对手再次相逢，很难让人不去期待，就仿佛该发生什么才是正常的。

暂时还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盛秋告诉贺铭，如果有什么她处理不了的，她会第一时间报告。

演奏厅里，音乐还在继续。

选手的第二首曲目是贝多芬的狩猎奏鸣曲，一共四个乐章，全乐章完整演奏下来，根据音乐软件显示，全套时长约20分钟，但由于现场演奏限制，一般评委们会缩短时间——在第一次喊停时，选手继续弹下一个乐章，一直到全乐章结束。

不知道是不是受前一首曲目的影响，第二首刚开始时，盛秋能听见节拍微微地有些没卡太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后来选手很快调整过来，先前的一些小毛糙的部分也被很快抚平。

就在盛秋准备将输入框里那句“一切安好”按下发送键时，那个熟悉又黏腻地声音再度响起。

“这首就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