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她仰着脸看着这个俊俏的少年,含泪笑道:“我的寒水真的长大了。”
她取出银针,说道:“我把记忆还给你,让你知道,你也曾和别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过。”
室内的烛火矮下去了一半,穆寒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还在出神,银针取下,穴道被解,他也只是木然的起身,托着缓缓的步子往外走。
母亲方才居然说,三年前浅江镇追杀他的,根本就不是铁骑门,而是她雇的江湖杀手组织长风阁,她叫她们故意刺了马蹄刺青,为的便是提醒他。
因为当时青蝉偷偷传信回去,说他已无意去花家招亲,且与上官叶日渐亲近,怕耽误大计,母亲便假扮铁骑门,给他警醒。
此刻穆寒水每往外挪一步,心便沉一分。
身后。
“寒水,我是你的娘亲,我叫华白素,你父亲是穆孤舟。寒水,我精绝医术,却看着你爹在我面前断了声息,我封了你曾经快乐的记忆,却再也无法将你变回那个模样,你信我,这些年,我心里……是……是有悔的……”
沉重的倒地声在空荡荡的厅堂内泛起嗡嗡的回音,穆寒水往前的步子生生被定住。
他满眼惊慌的回头,脸色逐渐煞白。
穆寒水闪身过去,抱起地上的华白素,她嘴角不断有血溢出来,浸在火红的衣衫上,像是点点水渍。
“怎么回事?”穆寒水一只手将人搂住,另一只手灌了内力,往她体内输。
华白素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只是往他怀里靠紧了些,望着他笑。
穆寒水有些心痛,他记事起,华白素从未这般对他笑过。
同天下所有的娘亲一样,她此刻眼底有不舍,有慈爱。
她道:“没用的,这饮鸠草我已服用数月,毒入肺腑,无药可医。别难过……”
她又咳了几声,血大口大口的吐出来,她依旧笑着:“别难过,我要……穿着你爹爹最喜爱的衣裙,去见……见他了,我会跟他……说我们的寒水,长……长大……”
包裹在手上冰凉的手指缓缓滑落了……
离修山的大火烧了整整三日。
人人都知道山上住着一位女神医,性情古怪杀人如麻。
山下常年设满了机括,鲜少有外人能够上去。
当年有人见伤重的穆小公子只身进了此山,之后便不曾出来过。
有人说,穆寒水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阿叶是在长安城听到了离修山的消息,他也跟着消失了三年,此刻却在清风馆。
攸宁坐在一旁战战兢兢的拨着琴弦,眼睛不停地偷瞄一旁端坐的人。
他似乎跟三年前待在公子身边时不同了,还是一身滚着银边的黑色广袖长袍,整个人冷若寒霜。
以前……他总恨不得拆了这清风馆。
大概是被攸宁盯得不耐烦了,他瞥了一眼,攸宁立马垂下头。
想是弹的难听极了。
“你便是这般?”阿叶沉声问。
“啊?”攸宁吓得手从琴弦上撤回来,藏在袖中,结巴道:“叶公……,上官门……门主……”
阿叶从前便不曾跟他说过句话,如今阿叶周身气息更胜从前冰冷,公子不在,他怕阿叶随时会动手捏死他。
“这般弹琴给他听的。”阿叶淡淡道。
攸宁两只手绞在一起,回答也不是,不回更不是。
他自然不是这般弹与公子听的,公子多解风情的一个人,他自然是认真弹给他听的。可他万不敢回答,再重新见到公子之前他还不想死。
不过想到公子,攸宁也不知哪里来的劲儿,抬起涨红了的一张小脸,没头没脑道:“不过,我才不信那些谣传,公子不会死,他肯定活得好好的。”
说罢还看着阿叶,似是要他同意自己的说的话。
阿叶的睫毛闪了一下,抬眼看他,点了点:“嗯。”
见他点头,攸宁突然咧着嘴傻里傻气的笑了,转身将琴抱住怀里。
斜着脑袋,问:“那……上官门主还听不听了?”
阿叶抓起桌上的折扇,起身闪出窗外,丢下一句:“记住他的话,下次你再为旁人碰琴,我会把你做成鼓面。”
攸宁后背瞬时一凉,好像皮肉已经分离了一般,他突然想起方才阿叶手上的折扇,起身几步追到窗边,人早没了踪影。
他喃喃道:“可于公子而言,你也不是别人啊!”
他当然记得公子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那时公子怕他受人欺负,便常说:“好好吃饭,不许给别人弹琴!”
却没想到,上官门主居然也会记得这种事。
攸宁想,上官公子定是想公子了,明知公子不可能在这里,还是要来看看。
寒水峰上落下这一年的第一场大雪时,穆寒水带着连翘回了山。
山下入口的山坳处多了一间茅屋,他们看见了,连翘问要不要去说一下叫拆掉,穆寒水摆了摆手。
“叫他去吧,不过是个遮风避雪的地方,何苦为难。”
连翘牵着马,一手挽着穆寒水的臂弯,笑呵呵的望着他被风霜吹红了的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