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公子救我的时候,我十一岁。
他第一次站在我面前时,我以为自己看见了天外仙人。
他十四五岁的眉眼,白衣胜雪,手指比他手中的白玉扇还要透。
我不敢相信,他单薄的身形将我护在身后,还能打跑四个粗野的拐子。
他托起我,笑的的那样好看,可我自小受尽人间冷暖,我看得出那样的笑根本未至眼底。
他说给我寻个去处,保我衣食无忧,我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因为我始终相信,不管那一刻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尽我所能,义无反顾。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回答不上来,我自小漂泊流浪,从未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他用手上的白玉扇挑起我的下巴,笑道:“攸宁,就叫攸宁。”
我没有读多少书,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但是囫囵觉得这两个很好听。
我期冀的问他:“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他微微一笑,道:“我姓穆,名字不重要。”
可能是从那时起便不喜欢他这般疏离的样子,我也不喜喊他的姓,只唤他公子。
他似乎无所谓我的称呼。
他送我去的地方是清风馆,当我站在那座七彩华丽的楼里,看着来往各色的人时,心里说不出的孤寂。
我以为他也要将我卖掉,可如果是他要的,我绝不会反抗。
当时我在心里做足了准备,等公子卖掉我,我再自杀,这样也不算给他添乱。
他径直带我去了一间暗沉沉的屋子,里面是个眼波流转的妇人,公子用下巴指了指我,对那妇人说道:“这孩子交给你,你知道该怎么做,别让他伺候人。”
公子的最后一句话,又让我放弃了死的念头。
公子走后,我被带进了一间很大的密室,那里面还有跟我一样的孩子。
后来便有人教我下棋,弹琴,学着说话。
我以为这是为让我成为外面那些男孩子做准备,可渐渐的,我发现不是,他们交给我的,更多是如何听人说,或者怎样从别人的口中套出自己想听的话。
我问教我的人,公子什么时候来。
她们回我:“公子为何要来见你们这些无用之人,好好帮公子做事,才能活下去。”
等他们把我从密室放出来时,长安城已经落了雪。
我记得公子救我时,溪边的柳竹才隐隐吐着嫩芽。
出来那天,他们说让我去见一个客人。
我抱着琴,推开房门,榻上斜躺着一个人,我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抱着琴过去坐下。
他们说我学琴很快,一曲弹完,良久不见动静。
我正准备起身过去,替他盖好薄毯,手刚伸过去便被紧紧的攥住,那个人翻身坐起,上下审视着我。
我突然一喜,唤道:“公子,是你!”
公子似乎有些吃惊,他抬手剥掉脸上的□□,露出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
他问我:“你怎么认出是我?”
我笑道:“我记得公子身上的味道,不管公子易容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得。”
那晚公子说,我是那几个孩子里面,唯一一个认出他的,他将我留在了清风馆最宽敞华丽的房间。
我也是那时候起才知道,清风馆,原来只是公子用来广揽江湖消息的地方。
而消息的来源,便是我这样的人。
我心甘情愿的做起了公子的棋子,为他逢迎于各色人中,搜罗各门派消息。
慢慢我发现,公子会在这些消息里,最在意凌仙阁和天下第一镖局,还有鲲鹏和浣义两派。
我偷偷查了这几个门派,发现了他们的共同之处便是十多年前发生在晋中的穆家庄惨案。
听闻那夜穆家庄化为灰烬,庄中无一人生还。
怪不得公子之口不提四月初八的生辰,因为那日正是穆家庄遭难之期。
公子说他姓穆,却不肯跟任何人提起名字,至此我便猜到,公子定是为穆家庄血仇而来,江湖风雨,他只身一人。
他不常来长安,但江湖上穆小公子的名号渐渐声起,我经常能从各处听到他又去了江南,或是蜀中。
做了什么好事,或是又与哪地的花魁交好。
那时候,我光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事迹,便觉得万分欣喜。
等他再来长安时,听闻是为了晓月楼名妓顾小玉。
这一年我十三岁。
公子见到我时,眼底一亮。
我抱着琴依偎着他坐下,他并没有说什么,我便当是一种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