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作弊
第四十四章作弊
高三下学期的空气，似乎比窗外的初春更早一步凝固成胶质，弥漫着硝烟与墨水的混合气息。距离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变小，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然而，就在这紧绷的弦上，盛华高中高三（a）班内，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了锅。
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动书页的轻响。顾野和楚砚并排坐着，两人正低声讨论着一道物理压轴题的解法。顾野的指尖点在楚砚摊开的草稿纸上，思路清晰，条理分明，眉宇间褪去了曾经的浮躁，沉淀出一种专注的锐利。开学测验，他考到了年级第十二名——一个半年前还遥不可及、如今却已稳稳握在手中的位置。
“所以，这里用临界点分析……”顾野的声音沉稳自信。
楚砚微微颔首，刚想补充一句，教室前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男生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古怪的表情，声音刻意拔高，瞬间打破了自习的宁静：
“顾野，班主任李老师找你，让你现在就去办公室。”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顾野被打断思路，眉头微蹙，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楚砚。楚砚眼神平静，几不可察地对他点了点头。顾野放下笔，起身朝门口走去。
就在顾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瞬间，那个报信的男生立刻转身，对着他同桌，用一种近乎亢奋的、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大声“爆料”：
“卧槽！知道什么事吗？！有人直接举报到校长室了！说顾野开学测验作弊！成绩是假的！”
“轰——！”
安静的教室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作弊？真的假的？”
“怪不得！我就说嘛，从吊车尾爬到年级十二，坐火箭也没这么快吧？”
“放屁！顾野这学期多拼你没看见？天天刷题到半夜，笔记记得比谁都厚！他作弊？他抄谁的？抄楚砚的？楚砚能让他抄？”
“那可不好说，说不定用了什么高科技手段呢？”
“就是！有些人啊，为了考试，脸都不要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顾野是靠实力！你们就是嫉妒！”
议论声、质疑声、辩护声、幸灾乐祸的低语声混杂在一起，如同沸腾的油锅。有人面露鄙夷，仿佛早已看穿真相；有人眉头紧锁，显然不信；更多的人则是交头接耳，兴奋地交换着各种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顾野这半年来脱胎换骨般的进步，此刻成了最大的疑点，被无数道审视的目光反复掂量、质疑。
楚砚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周围的喧嚣与他无关。他面色平静地拿起桌上的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一条加密信息悄无声息地发了出去。顺便在心底戳了戳系统：【查一下。】
系统的电子音立刻响起，带着一种久违的跃跃欲试【目标锁定：校长室举报信，监控覆盖范围，关联人物通讯记录……扫描中】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老搭档，对这种低段位的栽赃陷害，处理起来简直驾轻就熟。
就在这时，一个平时就有些咋咋呼呼、对顾野成绩突飞猛进一直酸溜溜的女生，突然把矛头指向了风暴中心最平静的人。她像是找到了最权威的佐证，冲着楚砚大声嚷道：“楚砚你说，顾野他到底有没有作弊？他可是你同桌，你总该知道点什么吧？！”
一瞬间，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楚砚身上。
楚砚缓缓擡起头，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看向那个质问的女生，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对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与其有空关心全级第十二名作没作弊，”楚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俯视感，“不如建议你，把这份关心用在自己身上，多做几道题，或许下次考试，就不用靠揣测别人来寻找心理平衡了。”
轻飘飘几句话，如同冰水浇头，噎得那女生满脸通红，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了大半。楚砚不再理会，站起身，径直走出了教室，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无数道复杂的目光。
办公室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低气压。
顾野刚推门进去，就看到班主任李老师坐在办公桌后，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旁边还围着年级主任和另外两个其他班的资深教师，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顾野身上，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李老师看到顾野进来，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平复情绪。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却掩不住其中的凝重：
“顾野，你来了。老师有个很严肃的事情要问你。”她停顿了一下，看着顾野清澈却带着茫然的眼睛，艰难地开口：“有人举报你在开学测验中作弊，并将举报材料直接递交到了校长室。”
“作弊？”顾野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像是没听懂这两个字的意思，他手脚都有些发凉。“我没有。李老师，我……”
“老师知道！”李老师立刻打断他，语气带着安抚的，“老师相信你！这半年来你的努力和进步，老师们都看在眼里！但是……”她叹了口气，指了指桌上那份打印出来的举报材料，“对方提供了一些所谓的‘疑点’，校长室那边压力很大，要求我们必须彻查清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所以，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也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老师需要你现在就在这里，当着我们几位老师的面，重新做一套难度相当的备用卷。你愿意吗？”
顾野看着李老师眼中真切的信任和无奈，又看了看旁边几位老师严肃的目光，心头翻涌的屈辱和愤怒被他死死压了下去。他明白了。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这是一场他必须面对的、证明自己的战斗。
他用力抿了抿嘴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辩解的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愿意。现在就开始吧。”
李老师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连忙拿出一套密封好的备用卷。顾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接过笔，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试卷上，瞬间屏蔽了外界所有的目光和杂音，整个人沉入了题海之中。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沙沙响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楚砚走到办公室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顾野坐在几位老师围成的“监考圈”中央，背脊挺得笔直，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只有那握着笔、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发白的手，和那快速移动、带着一股狠劲的笔尖，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的风暴。几位老师都沉默地看着，办公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楚砚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目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窗，落在那个奋笔疾书的身影上。
【查到了。】系统的声音在楚砚脑中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顾耀宗，顾家旁系子弟，顾裕的跟班。他买通了一个低年级学生做伪证，还试图在监控死角做手脚。手法粗糙，目的明确——想把你家顾野打回‘原形’，让他在顾宏远面前彻底失分，顺便给顾裕出口气。典型的顾家耗材思维，以己度人，蠢得可怜。】
楚砚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和冰冷的讥诮。顾耀宗和顾裕他们只看到顾野成绩的飞跃，只想到“作弊”这个捷径，却选择性无视了顾野这半年来熬过的每一个深夜，刷过的每一本题集，流下的每一滴汗水。他们用自己肮脏的思维去揣度一颗在泥泞中挣扎着开出花来的心。
他看着办公室里那个在无声压力下依旧倔强挺直脊梁、用笔尖为自己战斗的少年，心中无声地叹息。顾野，这下你应该真切的明白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有时候，不是你不想争就能置身事外的。因为你的存在本身，你的优秀本身，在某些人眼中，就已经是最大的“原罪”。你不争，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一个半小时，在压抑的沉默中过去。顾野放下了笔，将试卷递给李老师。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腕因为长时间的书写而微微发酸颤抖。
李老师和其他几位老师立刻围了上去，现场批改。办公室里的空气几乎凝固。随着一道道红勾落下，李老师紧绷的脸色渐渐舒缓，最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好！非常好！”她将批改完的试卷展示给其他老师看，声音带着激动和欣慰，“顾野同学这套备用卷的成绩，不仅完全符合他开学测验的水平，甚至在一些难题的解答思路上更为清晰流畅！这足以证明，他的成绩是真实、有效的。这次恶意举报，纯属诬陷！”
她转向顾野，眼神充满了肯定和歉意：“顾野，你受委屈了。这件事，老师一定会严肃处理，还你一个清白！”
顾野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谢谢李老师，谢谢各位老师。”他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办公室。
走廊上，初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下，带来一丝暖意。顾野刚走出压抑的办公室，就看到了靠在墙边、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的楚砚。阳光勾勒着楚砚清俊的轮廓，他神情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顾野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千言万语哽在心头，最终只化作一片沉默的酸涩。
楚砚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和苍白的脸色，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走上前，声音平静地开口，打破了沉默：“顾耀宗。”
顾野猛地擡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怒火，他哑声道：“我猜到了。除了顾家的人，没人会这么下作，这么迫不及待。”
楚砚“嗯”了一声，语气淡漠：“跳梁小丑罢了。走吧，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