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各自忙碌
第二十九章各自忙碌
周末旷野的清风和少年肆意的喧嚣仿佛还萦绕在耳畔,但周一的晨光已经毫不留情地洒在盛华学院的教学楼上。楚砚走进教室,目光习惯性地落向那个靠窗的位置。
顾野已经端坐在那里。他低着头,脊背挺得笔直,正全神贯注地预习着今天要讲的物理章节。阳光穿过明净的玻璃,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楚砚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拉开椅子坐下,没有像往常一样拿出书本,而是若有所思地侧过头,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长久地停留在顾野专注的侧脸上。
顾野依旧是那个顾野,但有什么东西,发生了质变。那份带着野性的桀骜不驯似乎沉淀了下去,被一种更深沉的力量所取代。
楚砚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是露营时自己那句“喜欢男生”的坦白刺激到他了?还是少年人单纯的好胜心被期末考这把火点燃了?他一时有些拿捏不准。
似乎是感受到那过于专注,顾野从书页间擡起头,疑惑地看向楚砚:“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他下意识擡手蹭了蹭脸颊。
楚砚瞬间敛去眼底的探究,换上惯常的、温和得无懈可击的笑意,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看你突然这么……用功,”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有点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感觉。”语气轻松,带着点调侃。
顾野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没再深究,只是嘀咕了一句“小瞧人”,便重新埋首于书本。
课间休息的铃声响起,打破了教室的沉闷。顾野合上练习册,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楚砚身上,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却比平时沉稳了几分:“喂,楚砚,这周期末考结束,放暑假了,你有什么打算?”
楚砚正低头回复云端智控项目组发来的邮件,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着,闻言头也没擡,语气带着工作时的冷静和平淡:“嗯?暑假啊……大概要去给家里帮点忙。”他省略了“家里”实则是楚虞掌控的商业帝国核心,也省略了所谓的“帮忙”是正式进入云端智控项目组,参与核心运营,这远非普通高中生能想象的“帮忙”。
“帮忙?”顾野挑眉,显然对这个模糊的答案不太满意,楚砚的背景在他眼中始终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嗯。”楚砚发送完邮件,放下手机,擡眸看向顾野,反问道,“你呢?一个月的暑假,打算怎么挥霍?”高二的暑假确实短暂得可怜,只有一个月。
顾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甚至透出一股狠厉的劲头:“学习。”他吐出两个字,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高一的东西像筛子,漏洞太多,正好趁这个暑假彻底堵上。”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锁定楚砚,那眼神深处有紧张,有期待,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战意,“楚砚,你觉得……我这次期末考,能冲到多少名?”
楚砚迎上他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唇角勾起一个带着玩味又无比笃定的弧度:“前20%。”
这个目标如同平地惊雷,比顾野目前稳定在年级40%左右的排名,直接跨越了整整二十个百分点。
顾野猛地挺直了背脊:“前20%?你确定?”声音里带着被挑战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确定。”楚砚的笑容加深,如同最狡猾的猎人抛出了诱饵,带着一种令人心痒难耐的诱惑,“怎么样?敢不敢再赌一次?如果你考进了前20%……”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我给你一个惊喜。”
“一言为定。”顾野伸出手掌,掌心朝上,目光如炬,“赌了。”
楚砚看着他眼中的决心,笑意更深。他擡手,与顾野的手掌在半空中清脆有力地相击。
一声脆响,在喧闹的课间教室里并不起眼,却仿佛敲定了某种无声的契约。
“一言为定。”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顾家那栋奢华却冰冷的别墅内。
顾屾刚从顾家老宅应付完顾老爷子关于公司季度财报的质询,脸上那副完美的温和面具尚未摘下,就被守在客厅、面色透着精明算计的顾父叫进了书房。
厚重的红木门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光线和声音。“听说,你跟楚家那个旁支的小子,叫楚砚的,走得很近?”顾父的眼神锐利得像鹰隼,里面毫不掩饰地闪烁着市侩的精明和赤裸裸的贪婪,仿佛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a市楚家的旁系?虽然只是旁系,但能搭上楚家这条线,对我们顾家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他抿了一口茶,“楚虞现在风头正劲,那个云端智控项目,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跟他关系处得怎么样?能不能……”他拇指和食指撚了撚,做了个“桥梁”的手势,意图昭然若揭,“搭个线?或者探探楚家对我们顾氏有没有合作甚至更进一步的想法?”
那赤裸裸的利用和算计,像一只沾满油腻的手,骤然扼住了顾屾的喉咙。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直冲上来,几乎让他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他垂下眼睑,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掩饰住眼底翻涌的冰冷和厌恶,再擡眸时,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温润如玉的谦和笑容,仿佛父亲谈论的只是寻常的商业合作。
“父亲,”顾屾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陈述天气预报,“楚砚确实偶然认识,年轻人谈得来,一起玩过几次。但楚家门楣太高,根基深厚,不是我们顾家能轻易攀附的。至于合作,”他语气微微加重,带着恰到好处的谨慎,“楚虞此人眼光极高,行事风格强势,云端智控专注于前沿科技领域,与我们顾氏传统的地产和贸易板块交集甚少。贸然示好,恐怕不仅徒劳无功,反而会显得我们意图不轨,适得其反。”他四两拨千斤,将顾父那点贪婪又短视的意图轻飘飘地挡了回去,话语滴水不漏。
顾父对这个圆滑的推诿显然极不满意,眉头紧锁成川字,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愠怒,还想再施加压力。顾屾却已微微欠身,姿态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如果父亲没有其他重要指示,公司那边还有文件等着我批复,我先失陪了。”
不等顾父回应,顾屾转身,动作流畅地拉开了那扇沉重的红木门。这栋富丽堂皇的别墅,对他而言,从来不是家,只是一个巨大的、令人作呕的名利场。
刚走出书房没几步,就在铺着昂贵波斯地毯的走廊上,与打扮得珠光宝气、拎着限量款手袋正准备出门的顾母迎面相遇。
“小屾回来了?”顾母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如同面具般的微笑,脚步未停,目光在他身上像扫描仪一样快速掠过,敷衍地丢下一句,“脸色看着不太好?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她的关心浮于表面,如同社交辞令,眼神里甚至没有多少真实的温度,更像是在检查一件展示品是否光鲜。话音未落,她便已擦着顾屾的肩匆匆而过,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嗒嗒”声清脆而急促,很快消失在旋转楼梯的方向,留下空气中一丝昂贵的香水味。
顾屾站在原地,脸上那副精心维持的温润面具逐渐僵硬。每一次踏进这座“家”,都像一场漫长而冰冷的公开处刑。顾父眼中只有利益和榨取价值的贪婪;顾母眼中只有她贵妇圈的地位、永无止境的攀比和她自己。他顾屾不过是他们炫耀门楣的一个符号,一个不容瑕疵的工具。一旦他无法提供足够的价值,或者出现任何“不合心意”,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像垃圾一样迅速抛弃、替换。
他甚至……连顾野那个所谓的弟弟都不如。至少顾野的母亲是真切的爱着他。顾屾比任何人都清醒,自己这份所谓的“亲情”,是建立在优秀、符合他们期望的冰冷基石之上。只要他踏错半步,这份比纸还薄的爱,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的孤独感瞬间将他吞噬。顾屾快步走出这座金玉其外的牢笼,坐进自己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轿。他靠在冰凉的皮质座椅上,闭上眼,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胀痛的太阳xue。
忽然,一股强烈到近乎窒息的渴望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想见楚砚。
迫切地想见那个在星空烟火下带他纵身一跃的男人。楚砚身上那种自由不羁、不受任何束缚的气息,像一剂强效的止痛剂,能短暂麻痹这令人窒息的现实带来的冰冷和疼痛,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指尖悬停在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名字上——楚砚。
屏幕的光映亮他略显苍白的脸和眼底深藏的渴求。
但最终,指尖没有落下。
他想起楚砚即将面临期末考,他不能打扰他。
顾屾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刺肺。他像是丢弃烫手山芋般,将手机重重扔在副驾驶的真皮座椅上,发出一声闷响。启动车子,黑色的轿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顾家大门,却不是驶向任何能让他喘息放松的地方。方向盘猛地一转,车子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朝着那座冰冷、压抑、却也唯一能证明他存在价值、提供那点可怜“安全感”的钢铁丛林——顾氏集团总部大楼,疾驰而去。只有无穷无尽的工作,冰冷的数字,勾心斗角的博弈,才能填满他内心那个巨大的、名为“不被爱”的黑洞。
云端智控公司总部,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外,是盛夏午后灼热耀眼的城市天际线。楚虞坐在宽大冰冷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一份刚刚送来的文件。他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定制钢笔,笔尖在纸张上流畅地划过,留下一个力透纸背、极具个人风格的签名。
这份文件,是一份针对顾氏集团某个近年来试图转型、却根基不稳的科技子公司的精准打击方案。方案设计极其精妙,投入成本可控,却像一根毒刺,足以让顾氏在这个新兴领域手忙脚乱、焦头烂额好一阵子,损失一笔可观的预期利润,更重要的是,会像泥潭一样,牢牢拖住顾屾相当一部分精力和资源。
楚虞放下笔,冷峻的眉眼间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日常事务。他按下内线电话:“张副总,这份方案优先执行。我要在三天内看到效果。”
“是,楚总!”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回应。
挂断电话,楚虞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在烈日下蒸腾着热浪的钢铁森林,眼神带着俯瞰猎物的冷漠。顾屾?一个披着温和外皮、心思深沉、觊觎他弟弟的伪君子罢了。这点小小的麻烦,就当是给他找点正经事做,省得他一天到晚把那些不该有的、肮脏的心思,动到楚砚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