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城南田庄
赵观砚拉着虞秋濯坐下来,拉开盛着残剑的匣子细细端详,他的眼中是她少见的悲哀,颤着手拿着绢布擦了又擦,宝贝地不行。
“我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这是我父亲的剑,原是先皇感念赵家忠烈赐予祖父的,他,就是带着这把剑......我找遍了雁阳谷,都没找见,没想到……”
他自顾自说:“他很喜欢这把剑,说,这剑是先皇亲赐,是无上的荣恩,日日擦拭爱不释手,我碰他还打了我一顿。”
“你看看这处裂纹没,你摸摸。”他殷切地说,“我当年学完了一套剑术非得去找他比试,结果他不用这剑,而是寻了个简单木剑,我气坏了,我吵着要父亲用它,结果……他一剑把我挑翻了,剑磕到石墩上去了,留下了这个小裂纹。”
指腹划过细小的裂纹,脑中已经浮现出豆丁大的孩子缠着父亲比试的画面,剑被摸得似乎有了温度。
他的神情放松下来,眉眼间甚至悲情痛苦,却又始终弯着唇,露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
这不是一把冷冰冰的破剑,而是一位老朋友,久别重逢的朋友。
他看着剑,她看着他。
可看着看着,他就眼睛红了,依旧嘴硬:“我没事,一点事没有。”
她无奈,只好过去些理他眼角的狼狈:“我知道,你好得很,是风大,吹得你眼睛疼。”
不由分说,虞秋濯将他的头摁到肩上,沉甸甸的重量,蹭着,汲取着她颈间的温暖,沉沉闷:“你真好。”
热气喷洒在她敏感的颈间,一阵酥麻,一滴,温热的泪,打在她颈侧,滚烫得她心头一窒。
真哭了?
“我才没哭。”他气势弱了几分,“就是就是已经快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
她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像哄孩童一样,心揪着,她生母早几年就去了,那时她年纪小不懂,却也知道不再有母亲温柔的絮语和此后彻夜的难眠。
亲人的离去,不是滂沱的大雨,而是细细绵绵的潮湿,或许没有人能忽视这种如影随形的痛苦,就像是习惯了多年的多年的习惯,骤然之间是改不掉的,它会出现在你余生中有一个本能中。
每当想要忘掉的时候,就会再一次更加深刻地记起。
“扣扣扣——”
“郎君。”门外传来赵二的声音,想必是有消息了。
赵观砚草草擦掉眼泪:“进。”
“有消息了?”
“嗯,城南有处地,很隐蔽,种满了还魂草,且是经由官府加盖官印的地,目前归属权在一名叫管轶的人手里。”
“其实也有几块,不过都远不如城南那块大,另外,”赵二顿了顿,更加严肃:“还调查到城南那块地上失踪过几名少年少女。”
赵观砚虞秋濯相视,心叹总算没有白忙活,“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不要惊动官府和崔家。”
接连半月过去,田庄那里依然没传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倒是近来原仓楼的人频繁登门,又是送礼又是宴请的,搞得两人头都大了。
虞秋濯小口着碗里的银饨,抬头一看,“你吃完了!”
赵观砚风卷残云将汤一饮而尽,“你慢慢吃就行,不着急。”
她额间冒出细密的汗,可却吃不快,实是有点烫,只好轻轻吹着。
“姩姩你说,原仓楼的人说了些什么?”
她抬头,微风拂起发丝,掠过鼻尖,头发被一只算不上好看的手掌理顺,“你看你,又没催你,吃成什么样儿。”
他像模像样带着股南城腔调,听起来有些别扭,但就是格外好听些。
“嗯,够呛吧。”
“这栗阳可不比那些个安生地,要是放南阳我倒是信,可这是栗阳,官商勾结可是寻常,况且之前不也查过了吧,也就个地头蛇,连商会都没入,官府查真想管,就没他什么事了。”
她意味不明啧了几声,赵观砚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不放过一点风吹草动。
他拿过茶壶,给她倒一杯,“可惜啊,城南那边也没什么消息,早知道就不来查了,我还是去打仗的好。”
那小二又送上一壶茶,听到此言,不免多插几句:“哎呦,小郎君现在西北乱着呢,听说崔家的小将军已经和乌桓人已经交战小半月了,您别让您家女君担心,送命的哦。”说完转头忙去了。
“咳咳!”虞秋濯擦擦嘴,“走吧,吃好了。”
行人匆匆,空中飘起了细雨,天沉下来,雨前的空气总是闷湿的。
二人走后,距离小摊不过几步的小巷里走出一个人,一个身形狼狈,满脸泥污的人,手里还拄着杖,蓬头垢面。
“去去去,别扰我生意。”
赵观砚撑起伞,“又下雨了。”
“是啊,还不知道要下几日呢。”虞秋濯闷闷地说。
“快走吧,到时候下大了,就不好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