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因为熬了太多夜而变得紊乱的生物钟和心中所想的事情让我在第二日醒得格外早,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还是一丝光都没有,迷迷糊糊当中按亮的手机屏幕陡然把我的眼睛刺痛。
上面的数字显示着现在距离我和陆知昀约定好的时间还早。
我从床上爬起来,又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才让自己变得彻底清醒。
平底锅里加热完几片吐司,我又顺带煎了两个鸡蛋和一些培根。
以往我大早上也很少会有兴致起来开火的,今天算什么,算陆知昀无理取闹,而我如堕五里雾中,还甘之如饴。
我还在往面包片上面抹黄油的时候陆知昀就说他已经收拾好了,我想着干脆和他一起解决掉早饭。
他开门迎我,整个房间都飘着咖啡的香味,我把装着三明治的盘子推到他面前,才发现桌上有两杯咖啡,陆知昀竟也为我准备了一杯。
“谢谢。”我想要表现得和他更熟络一点———说起来这还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共进早餐,但是我不知道是在陆知昀误以为我暗恋他之后我抗拒的意味太过明显,导致现在我想表现得和他拉近些距离都不知从何下手,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下,最终只不尴不尬地道了声谢。
陆知昀在我对面坐好,他听我这样客气的话,挑眉而后唏嘘地冲我笑笑:“怎么突然说这个?我不就帮你泡了杯咖啡。”
我在心里埋怨他为什么要把天聊死,这下让我还能怎么回他。
我默默地嚼着面包,想要自然而然地掠过这个话题,然而陆知昀非要和我聊天似的,三明治都堵不住他的嘴:“裴南,圣诞假我们去挪威怎么样?刚好可以出海看鲸鱼,还能赶上下雪,等明年复活节假再去法国西班牙。”
我刚想说好,可只动了动嘴唇还没发出声音来,门口就响起“笃笃笃”的短促敲门声,而后是郁泽安不大不小的声音:“知昀,是我,李云帆带我进来的但他说要回房间再拿点东西,我就说我先来找你好了。”
我心中警铃大作,顿时心跳加速屏住呼吸,陆知昀这门是开还是不开。
开呢,哪个良民大早上出现在邻居的家里,更何况郁泽安本就对陆知昀有意他不多想就怪了,我又是无妄之灾;不开呢,人家发小认识那么多年了房间有什么进不得的,把人家晾在外面道德上也说不过去……
我在心里把这两个情况都推演了一遍,陆知昀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好像没打算隐藏什么,就打算让我直面郁泽安这种光是想想就令人头大的场面发生。我变得更慌了,下意识地伸腿踢到陆知昀刚坐的位置,欲盖弥彰一般地发出了更大的动静。
陆知昀有些哭笑不得,他本已经准备走向门口,忽而侧身对我勾了勾唇,他俯下身靠近我,凑到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对我说:“裴南,你记得别动,躲好别被发现。”
而后他摁着我的肩膀示意我蹲下,起身时顺带理了理被我踢开的椅子,似乎在确保桌椅和橱柜构成的视觉死角能够帮我完全挡住门口投来的视线。
我蜷缩着身体,双手抱膝,下意识连呼吸的频率都放缓,唯有心跳的声音仍如鼓擂一般响。
唉,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就乖乖照做真的把自己藏起来,明明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和陆知昀一起开门展现我们之间融洽的邻里关系,现在真是猪油蒙了心,真干上了偷情的勾当。
我这边还在唾弃自己的堕落,另一边陆知昀已经开了门,我听到郁泽安的嗓音里掺上些好奇:“知昀,有什么事吗,这么久才来开门?”
“没事,我还要收拾一下,你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一会儿下楼的时候可以去吃点公寓提供的,不然玩一上午肯定会饿。”陆知昀声音平稳,我看不见,只能靠自行想象他们二人的表情。
随后我听见一声闷响,大约是陆知昀用身子挡了一下靠在门框上的声音,下一秒郁泽安就问:“不方便我进来等?”
“嗯,”陆知昀低低笑了下,终是挡住了郁泽安想要进来的脚步,他又补充道,“门我不关了,你就在这儿等我下,我收下碗筷穿个外套就来。泽安哥,要喝水吗,我给你拿一瓶?”
我蹲在那里偷听,心中却抠着字眼,把他们两个之间的对话细细咀嚼过。
知昀知昀,无声地在心里念过一遍都让我胃里似乎泛起酸水,哪和我似的总是连名带姓的喊,不愧是从小就认识的,倒是叫得这样亲密。
似乎那边郁泽安是拒绝了陆知昀喝点什么的提议,我只听见陆知昀匆匆忙忙的脚步,他走到桌前,把自己那杯咖啡一饮而尽,又将两个餐盘叠到一起放进水池。
他示意我可以站起来了,又凑回我耳边用气声说:“你去图书馆是吗,那晚上回来见,早餐的碗我洗干净了送你房间去。”
我刚想答应,他又说:“等我走了,你再出门?”
“……”我心虚地朝门口瞥了一眼,攥起的手心里面已然分泌出一层薄汗,我想说什么,唯独怕被门口的郁泽安听见,只点了点头应下。
陆知昀看起来心情颇好,他披上衣架上的外套,甚至有闲情逸致地往自己手腕上喷了点香水。
都整理好他似乎还有话对我说,弯腰朝着我靠过来。
香水的味道霎时间溢满我的鼻尖,是很清爽的味道,海浪的气息混合着柠檬的酸,还有随着陆知昀越靠越近,像岸边白浪一般翻涌而来的……大事不妙的感觉!我脖子本能性后缩,一个哆嗦打破了橙花香萦绕的缱绻氛围,只觉着鼻子发痒,险些一个喷嚏打出声来。
我注意到陆知昀的目光原本一直盯着我的嘴唇,我们两个脸颊和脸颊的距离不过几厘米而已,他呼吸间的灼热气息全数扑在我的面中,被我的哆嗦搞得不明所以地抬眼,对上我的眼睛,僵持片刻之后他用口型对我说:“晚上见。”
“砰”
门被关上了,房间之内只余下我一个人,我很想抱着头立即冲出去,又怕此时出门不正好在走廊上和郁泽安隔空对视。
我只能焦灼地在陆知昀的房间里踱步。
好险好险,陆知昀他是不是想要亲我,像是他变成了欧洲青春爱情片里莫名其妙的主角,会走到路边捧起一个令亚洲人有些脸盲,记不清究竟在哪个情节里出现过的角色就亲吻一下,然后挥一挥衣袖走掉,去找剧情里真正的主角。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是我现在在失望这个我现在不再抗拒、明明已经唾手可得的吻飞了,还是心底最后的道德底线在呐喊不要做“把别人当成我们play的一环”这种事,我已经分不清了。
盯着眼前我自顾自愣了一会儿,我的确要去图书馆,但我不可能真的留下两个早餐时弄脏的盘子等到陆知昀晚上回来洗干净了再还给我———这和灰姑娘落下结果被王子当作线索的水晶鞋有什么区别。
我当机立断怎么把盘子拿过来就怎么原封不动地拿回去洗了。
我没有通知陆知昀,但接下来的时间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联系。
在图书馆坐着一整天很快就过去了,周围坐满了同学也强制让我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不去分心想陆知昀。
直到黑夜又重新降临,陆知昀大概是当地陪的一天结束,发现我连让他当洗碗工的机会都剥夺了,我眼看着自己故意放远的手机屏幕不停在暗下又亮起,心里挣扎了几轮最终还是没忍住看。
“不是说碗放着我洗完了给你送去?”
“裴南,你不在家?”
我这时才迟钝地意识到,他是不是故意的?
把“人”当成研究对象的社科大佬郁泽安,他会看不出陆知昀的桌上为什么会有两杯咖啡两个盘子,我躲着不出来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算了,我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郁泽安没有看见我的脸,并不知道藏着的人是我。
这样想着,我心中开始迟来的不安,陆知昀见我久久不理他,发了个可怜的表情包过来。
我咽下一口口水,斟酌着问:“你又去敲我门了?”
“没,回来的时候看见你房间灯没亮。”陆知昀说,“还在图书馆吗,什么时候回来吗,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