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番外 - 李主任和张主播 - tinal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三十四章番外

g市居然变天了。

开始有了点初冬的味道,张阅的同事说,他们在这好几年,这样的天气是第一次碰到。

被g市的夏天折磨得惨不忍睹的张阅,终于有了一点如鱼得水的感觉,说来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从前过来的时候,窗外也曾有过灿烂得让他两眼发花的阳光,但那时怎么丝毫没象如今这样觉得不可忍受呢?

花了一个月,他才学会适应室外的蒸烤,他真心觉得那阳光是带毒的,所以他皮肤的麦色也显得那么黯淡,这城市的憋闷,灰尘和污染让他被迫关注自己容易出问题的嗓子——自从找到一份电台的工作后他变得比较细心,但这似乎也导致了紧张,以至他开始有了点心理过敏,比如夜晚12点后,他的声音通常会有轻微的沙哑,这个他可以控制,但如果他正在为此紧张,那他就会控制得很僵硬。

他因此不得不平生第一次自我安慰地喝起滋养喉咙的东西,并渐渐成了习惯,烈日灼人的天气他们通常龟缩于机器制造的温度里,他有时会感叹,怎么会那么多人——包括他自己——前仆后继闯进这座城市,为各种理由这般忍受着也许从没体验过的炽热和焦渴而且居然还忍受下来了——到最后简直就忍成了习惯。

虽然烈日里横穿马路走在汽车滚烫的尾气当中张阅常想骂娘,不过更多时候他麻木不仁,既然这就是现实那不也只能接受么?有次他看见一个抱着粉**aby的年轻母亲脸带笑容从他身旁掠过,他印象深刻,因为受到了那么几分震动……连同感染,想起了一个非常老土的词:笑看人生。

何况这天也不是没有不凉快的时候,比如现在,可以大开窗户,风呼啦啦猛吹,飘进千丝万缕的雨。

他的心情变得霎时飞扬,决定在节目里插播兴高采烈的音乐。

张阅近期的工作颇为无聊,播报流行趋势或播放流行音乐,说些诸如“希望您能有个明亮的心情”之类的蠢话,张阅对电台并没别人想象的经验,虽然过去也接活但一向只尽本分不求进取,之前他甚至以为这种节目通常都是声音甜美温柔的女孩来做,但他进这电台还未有一年,尚无挑肥拣瘦的资历,总得赚钱养活自己吧?

他的银行卡已在和李凡租房和购物的过程里刷得精光,只能让母亲把他另一帐号上的钱汇些过来,李凡批评他从小养尊处优毫无精打细算的概念,将卡强行扣留,关于这个张阅无力反驳,他的确不太具备金钱意识,而且喜欢享受,他只是不明白,李凡的家长作风是从哪里培养出来的?

刚来的那段日子他住在李凡杂志社的宿舍,刚入秋天,空调坏了两人在单人床上做得大汗淋漓,吃饭时很不巧食堂的菜炒糊了,给李凡塑造出一个“卧薪尝胆”的尴尬形象,之后张阅坚决要求在外租房,李凡没有异议,他们需要共同空间,更需要二人空间……再之后,张阅才开始找工作,他运气挺好,只是这份很不错的工作有一点美中不足,就是上班地点离租下的房子很远。

于是张阅几乎每天都在奔波中,好在电台福利不薄,有公寓给职工,房租也只是象征性收一点儿,每逢夜班或赶上李凡出差,张阅便不回去,这成为他缺乏金钱意识的又一体现,当然,李凡没因这个批评他。

最近一个多星期里,他都睡在公寓,以至这两天实在找不到厚点儿的衣服,只能和同事跑去附近买了一件,没记错的话,李凡恰好就是那个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爸妈走了,你晚上回来么?

张阅当然是要回去的,他第二天好不容易能休个周末,但上了地铁他就发现,自己好像感冒了。头痛,头晕,喧哗声让他耳朵发胀。张阅觉得很沮丧,他的体质不算好,长大后似乎健康稳定,其实只是外强中干,这两年他再也没有嚣张地跨季节穿过衣,第一次意识到这是年岁渐长的表现,他很是气急败坏。

他现在生活规律,内容单纯,听着就象许多曾经放浪形骸的男人一样开始学会控制急促暴躁的呼吸,这一切来得其实比预计中早,在他还没有把自己折腾得不成人样,没有倒在哪个露水情人怀中之前……日子就开始云淡风轻黑白分明了。

此刻他想起李凡早上离开的父母,他们悠闲度日,闲云野鹤般潇洒,这回旅游路过来看儿子,听到消息的时候,张阅表示自己可以住到外面去,李凡并不非常赞同,说“有那必要么?”

他猜李凡没把自己也到g市的消息告诉父母,李凡就不是那种喜欢对父母交代的性格,何况他本身也来得突然,之前毫无征兆,到g市的那天他倒霉透顶,手机落到了出租车上,李凡的电话也凑热闹般关机,弄得张阅只能找到他的杂志社,在楼下一直等到对方下班。

那差不多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天没有这么冷但也下着雨,李凡看见他大吃一惊,眼神复杂地帮他擦着脸颊上的雨水。

不知道问问别人上来找我啊?蠢!!他骂。

我如果出差呢?如果加班呢??

其实张阅并没那么蠢,也不是没想起来……他只是忐忑,他模糊地觉得在细雨中慢慢地等待,这个情状适合消化他的忐忑……或者说和他的忐忑更般配。

前两天李凡喊张阅吃饭,被他以节目为由推脱了,他想什么时候吃不行啊,非得这个合家团聚的时候。

难道想让他父母见到我?张阅只要一想那个场面,就开始觉得无所适从。

地铁停下的时刻,他看到窗户里的自己,一个直楞楞表情的自己,他的头发该剪了,除此之外和街上普通年轻男孩儿没区别,比起自己穿得无奇不有的同事,张阅算是风格最清淡的,这是刻意为之,到g市后他很自然生出用清淡来修饰焦渴的想法,他觉得高温完全不适合浓烈,本来很喜欢穿黑色,但现在牛仔裤颜色稍微沉上一点也让他觉得不甚其烦。

闷热的日子刚开始的时候,他两天就得上一个夜班,深夜1点播放自己故作开朗豁达状的窃窃私语,强打精神接两个热线,他从不知道真有那么多人在夜里充满了倾诉欲求,且倾诉的话题千奇百怪,每个人几乎都很迫切,几乎没有多少源于尴尬的停顿,想想也对,既然深更半夜的来拿起电话,怎么可能还有什么表达的羞涩呢?

听众的积极让张阅措手不及,他深觉自己心怀抵触,想到这点,胸中每每生起对千里之外苏言的崇拜。

苏言隔着电话,声音高了一个八度质问他:你们那什么电台啊?怎么一去就安排你上这个?这种节目要看主持人性格的。

我没有质疑你职业水平啊,他又急着解释。

张阅并不介意,我本来也没做过电台,有什么职业水平嘛。

苏言就开始降低八度说:首先,你要投入,至少要让对方觉得你投入真诚,至于窃窃私语的部分,无非选个主题,然后拉开扯一阵,说一堆大废话……

张阅那时只要上班,便大概2点半才能睡觉,摸到公寓窗前自己的床上,好半天都会辗转反侧,楼下有个平交道口,时不时便跑过火车,轰隆声没完没了,还有满屋不知原因的细碎响动,听着象永远关不上的自来水笼头一样烦人,他每每闭目闭到气闷,干脆翻身瞪着天花板,一遍遍呆看它亮起来,又暗下去。

那种时候,他总特别地想李凡。

来到g市,他和李凡都瘦了不少,一来是劳累,二来吃得乱,李凡犯过一次胃痛,深更半夜吐在床边,他其实很难受,但倒是挺冷静地下床拿报纸弄干净,甚至还对从那边屋里跑过来的张阅笑了笑。

问他都吃了什么,他却说不清了,他身体一直很好,所以相应缺乏警醒,那之后两人就开始商量作饭,味道好不好其次,比外面混起码干净点儿,有时晚上一块儿折腾半天终于在饭桌前坐下,或敲着碗喊着“来吃饭!!”,都会让张阅生出点两人形同夫妻的感觉。

有不少摩擦,但大家不是第一天同居了,你让让我让让,最后也没有大事,总体来说,张阅过得挺高兴,也许就是因为适应,张阅一个多星期前出来时,心里很有些莫名其妙的伤感。

也可能是因为那天他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每逢睡眠不足,他便委靡顿挫,痛觉人生无望,他还背了个包下楼,带了换洗衣服,李凡看到说:你搞什么,跟出门旅游似的。

走到楼下他看见李凡在阳台上边刷牙边对他挥手,想起清晨他双颊没来得及刮去的胡茬,想到这个好看的男人和他在一起,他一阵虚脱般的狂喜。

狂喜之后开始惴惴,张阅反复想象李凡会和他的父母干些什么,逛街?去公园?聊天?看电视?

拐来拐去就想出这些,毫无创意,他后来恍然到,没创意并不怪他,他有什么类似经历呢?他和妈妈的相处简直跟姐弟一样。

他来g市的第二周,堂哥就打电话给他,说小阅你怎么都不联系我们?

要他去家里吃饭,他说好啊,也真的去了,他的堂哥堂姐基本都50岁出头,见到他均叹:长大了啊。

还问他:找朋友了没有啊?

张阅便笑,也不说什么。

打电话回家,果然妈妈承认:是我说的,我不放心你嘛。

有什么不放心的啊,他叹,妈妈到底还是妈妈。

19岁时一个堂哥结婚,他曾代表家里过来道喜,许多亲戚疑惑地看着他,一番耳语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印象太过强烈,以至婚礼上别的细节他几乎全忘了。唯一还记得的便是堂哥带他去吃甜品,巨大的落地窗户,懒洋洋的服务小姐……那字号的东西好吃至极,他一直念念难忘,刚到g市便拉着李凡去找,记忆里当时灿烂得要命的阳光中,堂哥还疼爱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在堂哥眼前,自己显然是个孩子,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那时候的张阅已开始喜欢男人……在那最为敏感焦灼的日子里,他疯狂到、不由自主到几乎可以为任何同性温柔的抚摩神经质地颤栗。

那是多遥远的记忆,简直象上辈子的事儿,提及往事,张阅稍觉庆幸的是自己对感情开窍较晚,所以在他最容易热血充顶的时候,迟钝得没想起要为自己如待宰羊羔般任人摆布的所谓“初恋”感到耻辱。

现在他早不记得初恋对象的脸了,他们基本象做贼一样,所以也不会有什么合影,有时怀疑是不是在青春期热烈的爱的欲望反射下,与自己拥抱的对方是谁本身并不重要……不这样想不足以解释他的糊涂,张阅收着童年几乎所有的玩具,经常翻看从小到大给过自己快乐的每样东西,他几乎是个恋旧的人,似乎没理忘掉带给他那么一份巨大虚空的面容。

但关于这些的回忆和追问都让张阅疲倦,他很早就明白及时行乐的道理,总笼统地想,过去了就过去了,迟早要过去……总会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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