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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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墨醒来后,日头已升老高,窗外树影轻晃,槐花的甜香味钻鼻。
平日里她可从未睡过懒觉,翻身时一声嘤咛,浑身酸疼,她唇角掩笑,这个男人不是还未痊愈么,怎么那么厉害,昨晚将她烙大饼似得的翻来覆去她都不知何时昏睡过去的……她拉过被角遮住通红的半张脸,小心翼翼转身。
人呢?!
她穿衣起床,去内屋看了看,又去了院子,平日里他惯爱打坐的槐树下,放了个金线暗纹的荷包,槐树上以剑刺了苍劲二字:两清。
她打开荷包,里头是足量的碎金碎银,她握紧钱袋怔在原地,倒垂的槐花拂过她的脸她的肩,她盯着树干的“两清”二字看了许久许久。
木门吱呀一声响,是方景予闯进院子,清秀的眉目间半惊半忧,“墨儿,听闻今日早上长宁村来了一队身着赤金衣、佩戴紫色玉珏的将士。”他擦擦额头的汗珠,“你说你救的男人叫天烬是不是。赤金衣,紫玉珏,可是国师府护卫特有标志,我向人打听道,当今国师的名讳……正是……天烬。”
甄墨耸耸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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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盛京花朝节。盛京民风还算豁达,花朝节专为未婚男女举办的盛大节日。花朝节上,人人簪花,佩戴面具,若遇见心仪之人,可将簪花赠予对方,两人去临河的小馆子用些茶点,顺便聊聊天,若聊得顺利,可互摘面具,此时若是还满意,便可互留八字,等待郎君上门提亲。
天烬正在书房盯着墙上的滇国舆图看,二皇子贺昌拎着个食盒登门。
“国师大人,花朝节也不去外面瞧热闹,还在书房研究滇国地势,我大盛国有您这位国师护佑,真是福运。”贺昌朝国师颔首,将手中食盒放到桌案上,“我母妃亲手做的鱼炙羹,上次国宴见国师颇为满意,我趁着来逛花朝节给你捎过来一些。”
丫鬟来上茶点,国师面无表情对二皇子道:“感谢。”
“国师的伤可痊愈了?”
“已无碍。”
“那国师不妨与我去街上走走,考察下民风。”二皇子从身侧宦臣手中拿过两个金纹镂空面具,其中一个递给国师。
“我喜净,二皇子见谅。”
“那我可一人潇洒去了。”送予国师的面具放桌角,二皇子与国师作别,走出门去。
二皇子身边跟着的宦臣不满嘀咕着,“身为二殿下,您亲自给国师送吃的,他竟连个笑容都没有,如此猖狂。”
“父皇十分听国师的话,满朝文武哪个不给国师面子,两月前他去滇国秘境寻宝,被滇国巫师重伤,那么些天杳无音信,以为凶多吉少,熟料被人救了,晦气。”贺昌面上藏着失望。
“就是。”小宦臣附和着,“他一向支持那个病弱太子,国师若死,不少朝臣再无忌惮,定会支持二殿下夺储。”
“眼下回来了,还是表面巴结着好。”贺昌不悦道。
书房内,天烬打开二殿下送来的鱼羹,玉盏内盛着晶莹剔透的滑羹,以名贵花草点缀,看上去颇有食欲,他舀了一勺入口,蓦地想起那个粗鄙村姑,那村姑虽卑劣,但确实熬得一手好鱼汤,许是什么调料都不加,反而熬出的鱼汤纯鲜味美。
他去滇国秘境寻美人玉,不料被滇国巫师发现,遭遇暗算受了重伤,不成想他的传送符竟将他送往长宁村,更不想遇到那个让人呢一言难尽的村姑。
离开长宁村快两月,那村姑竟未曾找上国师府。
那日早上他醒后,村姑还在他怀中熟睡,他揉揉眉心,恨不得掐死她,竟敢给他下药,手指摁在她脖颈正欲将人掐醒之际,外头传来熟稔的马蹄声,他晓得他的护卫到了。
静悄悄起身穿衣,天烬走去门外,护卫长推门而入,他食指放在唇上,提醒对方莫要声张,此时若吵醒那村姑,他的名声怕是也要完,他随护卫走出门,上了马背又下来,跟护卫长那讨了个荷包走进木门,钱袋子扔树下,以剑气往树干上留下二字,这才掩门而出。
去接他的护卫着赤金服、佩紫玉珏,整个盛京之人都晓得那是国师府护卫,那村姑不会猜不到他身份,原本以为她会找上门讨个公道,不成想竟这般安静。
不像她。
还是她蠢笨到猜不出他身份,或是猜到后,碍于他威名不敢登门。
天烬越想越头疼,他不理解自己怎么了,想忘掉长宁村的一切,可脑海里却时不时浮出一张明媚笑脸。他无心钻研地图,干脆罩上二殿下留下的镂空面具,出门散心。
街上人确实不少,多一半戴着面具簪着花,皆是年轻男女,路过一家布庄时,一抹黄色身影引起他注意。
甄墨和方景予说笑着自“华缎庄”走出来,方景予手里抱着一匹红绸一匹黄绸。
甄墨笑着,“我们成婚用不着黄绸,你买那么多黄绸做什么。”
方景予看她一眼,“给你做衣裳,黄色娇俏明快,看多了心情跟着舒朗,还有我觉得你穿黄裳最好看。”
甄墨煞有其事点点头,“小时候我娘亲也这么说,那我以后常常穿黄色。”
一男一女未曾带面具,男子秀气,女子娇丽,引得无数人侧目。路过之人啧啧叹着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天烬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对身影又进了隔壁的首饰铺子,他拳头捏紧。
怪不得不来寻他算账,原是要同别人成亲了。
他算什么?天烬感觉一股莫名的愤怒及羞辱感。
二楼茶铺雅间,贺昌透过窗子将街上一幕看在眼底。
国师不是不出门么,这不一人出来了,还戴着他送的面具,二殿下指尖撚着细慈盏,吩咐身侧宦臣,“去查下那对男女。”
整整三夜,天烬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月光倾斜撒入轩窗,照在枕边,他又想起那夜河边,月下的辚辚河面,还有那双浸在水中俏皮粉嫩的小脚,他扯开被子走下床给自己倒茶。
管事匆匆走来敲门,“国师大人,有个女子找您,说名叫甄墨。”
茶盏里的茶微微一荡,天烬咬牙切齿,“让她进来。”
甄墨被管家领进国师的寝屋,见到坐在案前,一身华服器宇不凡的男人,她猛地扑过去给人磕头,“国师救命。”
头磕的真情实意邦邦响,天烬眉头蹙起,“起来说。”
甄墨起身,挂着满脸泪水道:“我哥哥他得罪了二殿下,被压到死牢里,这盛京城我实在不认识旁人,迫不得已来求国师救救我哥哥。”
天烬不紧不慢掀着茶盖,“哪个哥哥。”
“是……同我自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我一直当他是亲哥哥的,国师还穿过他赠的旧衣,求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