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
巧合
司落叶沿着风灵河走了整整三日。
墨色的衣裳早已被荆棘划破了数道口子，流霜剑的剑鞘也磕掉了一块玉。少年的脚底磨出了密密麻麻的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可他始终没有停下脚步。怀中的糖糕早已变硬，他却舍不得扔掉，每次休息时都会拿出来摸一摸，仿佛这样宋清玉就一直陪伴着他。
第三日傍晚，他在河边清洗伤口时，忽然听到上游传来一阵窸窣声。少年瞬间警觉起来，握紧流霜剑躲到一块巨石后。只见几个穿着玄霜宗外门弟子服饰的人正沿着河岸搜寻，为首那人正是李阳平的跟班，当初在大殿上也曾跟着煽风点火。
“刘长老都被押去思过崖了，咱们还找这小杂种干嘛？”一个矮胖弟子抱怨道，踢飞了脚边的石子，“清景仙尊都炸得尸骨无存了，就算找到这小子，又能怎样？”
“你懂什么？”为首的弟子压低声音，“这是丹霞峰新来的管事吩咐的，说一定要找到那小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说……《洗髓经》的残页还在他身上呢。”
司落叶的心猛地一沉。刘长老虽被关押，丹霞峰却显然没打算放过他，甚至连仙长“尸骨无存”的消息都传出来了。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搜仔细点！”为首的弟子吆喝着，“管事说了，找到残页重重有赏！”
脚步声越来越近，司落叶知道自己不能硬碰硬。他悄悄后退，想躲进河边的芦苇丛，却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谁在那儿？”
一声厉喝，几道目光瞬间射了过来。司落叶暗道不好，转身就往密林里跑。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显然是被发现了。
少年在密林中狂奔，树枝划破了他的脸颊，留下一道道血痕。他不敢回头，只能凭着本能往前冲，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和身后的追赶声。就在他快要力竭时，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摔进了一个隐藏在藤蔓后的山洞。
“砰”的一声，司落叶摔在冰冷的岩石上，疼得眼前发黑。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听到洞口传来那几个弟子的说话声。
“人呢？明明看到往这边跑了！”
“搜！肯定躲在附近了！”
脚步声在洞口徘徊，司落叶屏住呼吸，握紧了流霜剑。他知道这个山洞不大，一旦被找到就必死无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洞壁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一块巨石缓缓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一只手从暗门后伸出来，一把将司落叶拉了进去。
“嘘。”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熟悉。司落叶惊魂未定地擡头，借着从暗门缝隙透进来的微光，看到了一张清瘦的脸庞——竟是苏问夏身边的药童，名叫阿竹，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阿竹师兄？”司落叶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竹没有回答，而是迅速将巨石推回原位，阻断了洞口的光线。他点燃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石室，里面堆满了草药和药罐，显然是个秘密药庐。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阿竹一边问，一边从药箱里取出金疮药，递给司落叶。
少年接过药，却没有立刻使用，只是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有个秘密药庐？”
阿竹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苦笑一声：“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他摘下头上的竹笠，露出一张虽年轻却带着几分沧桑的脸，“我本名叫秦竹，是当年负责看守《洗髓经》残页的长老的弟子。”
司落叶愣住了：“你是……秦长老的弟子？可秦长老不是在影阁夺经时就……”
“死了。”秦竹的声音低沉下来，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当年影阁来袭，我师父为了保护残页，被刘长老设计陷害，最终惨死在影阁人的刀下。而我，因为当时年纪小，被师父藏在暗格里，才侥幸活了下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些年我一直隐姓埋名，在苏师姐身边做药童，就是为了查清师父死亡的真相，搜集刘长老勾结影阁的证据。”
司落叶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总觉得阿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原来是另有隐情。他想起竹楼药罐里那些可疑的黑色颗粒，连忙问道：“那你知道……仙长的生肌散被动了手脚吗？里面掺了黑色的颗粒，带着腥气。”
秦竹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你看到了？”
少年点点头：“就在我去取《洗髓经》残页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药罐。”
“那是‘蚀骨粉’的半成品。”秦竹的声音带着寒意，“少量混入生肌散中，不会立刻致命，却会让伤口愈合缓慢，甚至会在体内积累毒素，一旦遇到化功散，就会立刻爆发，加速毒性蔓延。”
司落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冰冷。他终于明白，仙长的伤口为何迟迟不愈，为何化功散的毒性会发作得如此之快——这根本就是一个早就布好的局，从他来到竹楼的那一刻起，就有人在暗中算计着仙长。
“是刘长老做的吗？”少年的声音带着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不止他。”秦竹摇摇头，“刘长老虽是主谋，但能在清景仙尊的药里动手脚，必然有竹楼内部的人配合。我怀疑……是负责给竹楼送药的杂役，但一直没找到证据。”
两人沉默了片刻，石室里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司落叶看着手中的《洗髓经》残页，忽然想起宋清玉最后那决绝的一掌，想起仙长将他推下悬崖时的眼神，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那现在怎么办？”他擡头看向秦竹，眼底带着一丝茫然，“仙长……仙长他已经……”
“未必。”秦竹打断他，语气肯定，“清景仙尊不会那么容易死的。爆炸发生时，我正在望月崖附近采药，亲眼看到一道水青色的身影冲破火光，坠入了云岚河下游的漩涡中。只是当时影阁的人还在，我没能过去查看。”
司落叶猛地擡起头，眼睛里瞬间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你说的是真的？仙长他可能还活着？”
“可能性很大。”秦竹点头，“那处漩涡连接着云岚山脉的暗河，水流湍急，极难搜寻，影阁和宗门的人都以为坠进去必死无疑，所以才放弃了搜寻。但我曾听师父说过，暗河尽头是一处隐秘的温泉，有疗伤奇效。”
少年的心跳得飞快，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他紧紧攥着手中的流霜剑，指节泛白：“我要去找他！”
“现在不行。”秦竹按住他的肩膀，“丹霞峰的人还在四处搜寻，而且暗河入口极其危险，没有足够的武功和准备，根本无法进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提升自己的实力，同时保护好《洗髓经》残页。”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递给司落叶：“这是我师父留下的《百草经》，里面记载了各种草药的特性和用途，还有一些基础的解毒之法。你拿着它，去云岚山脉深处的百草谷，那里人迹罕至，适合藏身，也能让你熟悉草药，为日后疗伤和解毒做准备。”
司落叶接过小册子，指尖抚过封面上泛黄的字迹，忽然想起宋清玉曾教他识辨灵草的日子。他擡头看向秦竹，眼神坚定：“我知道了。多谢秦师兄。”
“不必客气。”秦竹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包袱，“这里面有几件换洗衣物，一些干粮和伤药，还有一张云岚山脉的地图，标注了百草谷的位置和一些危险地带。你务必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身份。”
少年接过包袱，深深鞠了一躬：“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秦竹摆摆手：“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等你有了足够的实力，就去暗河入口找我，我会想办法帮你进入暗河，寻找清景仙尊的下落。”
两人约定好联络暗号后，秦竹先出去探查了一番，确认安全后，才让司落叶从暗门离开，朝着云岚山脉深处跑去。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小路上，将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司落叶回头望了一眼望月崖的方向，握紧了怀中的《洗髓经》残页和那半块断裂的玉佩。
“仙长，等我。”他在心里默默说道，“从前都是你护我，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接下来的日子，司落叶按照秦竹给的地图，一路向着百草谷进发。云岚山脉深处危机四伏，不仅有凶猛的野兽，还有各种有毒的植物，但少年凭借着秦竹给的《百草经》和自己的小心谨慎，一次次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