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你
救你
万毒谷的瘴气散得极快，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开道口子。司落叶抱着宋清玉跪在祭坛废墟上，指尖能触到对方正在变得透明的衣袖——那是冰雪灵力溃散的征兆，比锁魂塔那次要汹涌十倍，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漫天光点。
“别运功！”司落叶死死按住宋清玉想擡手结印的手腕，掌心的冷汗浸透了对方的衣袖，“你的灵力在反噬！”
宋清玉的睫毛上凝着层白霜，咳出来的血落在司落叶手背上，竟瞬间凝成了冰晶。他望着漫天飞舞的魂魄光点，忽然笑了，声音轻得像风吹过碎冰：“你看，他们都自由了。”
“我不管他们！”司落叶的声音在发抖，背后的幽冥羽翼不受控制地张开，黑白流光疯狂涌入宋清玉体内，却像石沉大海，连点涟漪都掀不起来，“你这守玉人还没找到轮回之路，你不能死！”
宋清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颤抖的唇角，那触感凉得像快要融化的雪：“落叶，两仪同尘术本就逆天……”他的目光落在司落叶胸口，那里的玉佩正散发着暖金色的光，“把我……寄在里面。”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迸发出刺眼的白光。司落叶只觉得怀里一空，再低头时，怀中的人已经化作无数冰晶碎片，被玉佩发出的暖光一一吸了进去。那枚原本温润的玉佩，此刻烫得像团火，贴在他心口突突直跳，仿佛藏着另一个人的心跳。
“仙长——！”
司落叶的嘶吼惊飞了谷中栖息的怪鸟。他攥着发烫的玉佩跪在地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腹被玉佩边缘硌出深深的红痕。幽冥羽翼在他背后剧烈扇动，卷起漫天碎石，却连一片冰晶碎片都没能留住。
“落叶。”林婉清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扶着司落叶的肩膀，掌心的草木灵力试图安抚他躁动的幽冥之力，“他……他还在玉佩里，对不对？”
司落叶猛地擡头，眼底布满血丝。他颤抖着摸出玉佩，只见原本光洁的玉面上，竟浮现出一道浅浅的霜纹，像极了宋清玉常穿的那身白衣。当他的指尖触到霜纹时，玉佩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悸动，清晰得如同宋清玉每次运功时的灵力波动。
“他还在。”司落叶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死灰复燃的笃定，“他说要寄在里面。”
一
三人离开万毒谷时，谷底的泉水已经变得清澈见底。那些被污染的草木正在枯萎，取而代之的是嫩绿的新芽——林婉清用草木心经催生的，说是要让这里重新长出清心草。
司落叶走在最后，指尖始终攥着那枚玉佩。玉佩的温度时高时低，像宋清玉的灵力在里面忽明忽暗。他能感觉到里面沉睡着一缕残魂，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始终没有熄灭。
“前面有座城镇。”林婉清指着前方的炊烟，“我们去那里歇歇脚，顺便看看有没有能滋养魂魄的药材。”她的草木心经对生灵有效，对残魂却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于南疆的秘术古籍。
镇口的石碑上刻着“雾松镇”三个字，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镇上的房屋都是竹木结构，屋檐下挂着晒干的蛇胆和蛊卵，空气里飘着股奇异的甜香——后来他们才知道，那是用镇魂花和尸香魔芋熬成的香料，专门用来安抚被蛊虫惊扰的魂魄。
客栈老板娘是个穿蓝布裙的中年妇人，看见他们时眼睛亮了亮，尤其是盯着司落叶胸口的玉佩看了半晌：“客官是来寻魂的？”
司落叶的手猛地收紧：“你怎么知道？”
妇人往桌上放了碗紫红色的茶汤：“这雾松镇是南疆和中原的交界，往来的修士十有八九是来寻魂的。”她用银簪挑了挑茶沫，“上个月有个穿白衣服的仙长来过，也带着块玉佩，说是要找能养魂的‘还魂草’。”
司落叶的心脏猛地一跳：“他长什么样？是不是右手握剑，眉心有颗朱砂痣？”
妇人想了想，摇了摇头：“没看清样貌，总戴着斗笠。但他留下过一张字条，说还魂草只在极北的寒冰渊才有，那里的地脉灵力能护住残魂不散。”她转身从柜台下取出张泛黄的纸，上面的字迹清隽挺拔，正是宋清玉的手笔。
林婉清凑过去看，突然指着字条角落的画：“这是……聚魂令的纹路！”纸上除了字迹，还画着个简化的三眼图案，旁边标着行小字——“残魂寄玉，需以同源灵力温养，寒冰渊下有镇魂石，可固魂三日”。
“同源灵力……”司落叶摩挲着玉佩上的霜纹，突然想起两仪同尘术的共鸣，“是说我的幽冥之力？”
妇人端来一盘烤竹鼠，油香混着镇魂花的甜香飘过来：“极北的寒冰渊可不是谁都能去的。那里的冰风能冻裂修士的灵脉，三百年前有位仙尊为了取镇魂石，折了半条命才出来。”她的目光落在司落叶背后若隐若现的羽翼轮廓上，“不过客官有幽冥血脉，或许能抵挡得住。”
当晚，司落叶躺在客栈的竹床上，听着玉佩里传来的微弱悸动。他试着将一丝幽冥之力渡进玉佩，只见玉面上的霜纹突然亮了亮，紧接着传来一阵清晰的回应——像宋清玉每次练剑时，流霜剑发出的轻鸣。
“你想去寒冰渊？”司落叶对着玉佩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霜纹，“那里很冷，你最怕冷了。”
玉佩的温度微微升高，像是在回应他的话。司落叶忽然想起锁魂塔下的寒潭，宋清玉为了救他，在冰水里泡了整整三个时辰，后来每次阴雨天，手腕都会隐隐作痛。
“等取回镇魂石，我就用幽冥之火给你暖手。”司落叶把玉佩贴在脸颊上，冰凉的玉石混着淡淡的暖意，像宋清玉总带着薄霜的指尖，“这次换我护着你。”
前往寒冰渊的路比想象中难走。离开雾松镇后，官道渐渐变成了冰棱覆盖的山路，两侧的悬崖上挂满了冰瀑，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七彩的光，美得像淬了毒的匕首。
林婉清用草木心经催生的藤蔓在冰面上冻得发脆，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她看着司落叶背后始终展开的幽冥羽翼，忍不住开口：“你的羽翼一直这样张开，会不会消耗太大？”
司落叶摇摇头，羽翼上的黑白流光轻轻拂过冰面，竟融化出一串浅浅的脚印：“这样能护住玉佩，不让寒气侵蚀他的残魂。”他能感觉到玉佩里的残魂很不安，尤其是靠近寒冰渊时，悸动得越发频繁，像极了宋清玉每次遇险前的预警。
第三日午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寒冰渊的全貌。那是一道裂开的冰谷，深不见底，谷中翻涌着灰白色的冰雾，隐约能听见冰层断裂的巨响。谷边的岩石上长着些墨绿色的植物，叶片上结着细小的冰晶——正是他们要找的还魂草。
“还魂草有了，可镇魂石在谷底。”林婉清望着深不见底的冰谷，脸色有些发白，“这冰雾里的煞气太重，我的草木灵力根本抵挡不住。”
司落叶突然想起玄山长老给的传讯符。他摸出符咒捏在手心，指尖的冷汗几乎要将符纸浸透：“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下去。”
“不行！”林婉清立刻反对，“你一个人下去太危险了！”
司落叶的目光落在胸口的玉佩上，那里的霜纹正在慢慢变淡：“他等不了了。”自从靠近寒冰渊，玉佩的温度就越来越低，宋清玉的残魂在里面缩成一团，连悸动都变得微弱。
他展开幽冥羽翼，黑白流光在冰雾中划出两道残影：“两仪同尘术的共鸣还在，我能感觉到他在指引方向。”说罢，不等林婉清再劝，便纵身跃入冰谷。
冰雾比想象中更冷，像无数根冰针扎在皮肤上。司落叶将羽翼收拢，护住胸口的玉佩，任由身体在坠落中寻找地脉灵力的方向——宋清玉的残魂正在玉佩里轻轻颤动，像在给他引路。
坠落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的脚终于踩到了实地。那是一块巨大的玄冰，冰面光滑如镜，倒映出他背后狼狈的羽翼和苍白的脸。冰面下隐约可见无数蓝色的光点，像被冻结的星辰，正是镇魂石散发的灵力。
“找到你了。”司落叶的指尖抚过冰面，那里的光点突然变得密集，在冰下汇聚成一道霜纹，与玉佩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他凝聚幽冥之力，掌心的黑白流光化作一把冰锥，小心翼翼地凿向玄冰。冰屑纷飞中，一块拳头大小的镇魂石渐渐显露出来，石面上流转着蓝色的光纹，与宋清玉的冰雪灵力如出一辙。
就在他握住镇魂石的瞬间，冰谷突然剧烈震动。头顶传来冰层断裂的巨响，无数巨大的冰棱砸落下来——是有人在上面动了手脚。
司落叶立刻展开羽翼护住镇魂石，眼角的余光瞥见冰面上映出的黑影。那黑影站在冰谷边缘，斗篷下露出六根手指，正狞笑着挥舞法杖——是三眼教的余孽，竟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抓住他！教主的魂核还在他身上！”黑衣人嘶吼着掷出数枚黑色的骨钉，骨钉上缠着绿色的蛊虫，在空中发出嗡嗡的声响。
司落叶认出那是噬魂蛊的虫卵，被骨钉刺破皮肤后就会瞬间孵化。他抱着镇魂石转身躲避，却被一根骨钉擦过手臂，绿色的蛊虫立刻钻进伤口，顺着血管往上爬。
剧痛传来时，他突然感觉到胸口的玉佩烫得惊人。一道银白色的光从玉佩里冲出，在他手臂上凝成一道冰盾，将那只蛊虫冻成了冰粒。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轻得像叹息：
“运幽冥之力……逼出来。”
是宋清玉的声音！
司落叶又惊又喜，立刻依言催动幽冥之力。黑白流光顺着血管游走，将那些钻进皮肉的蛊虫一一逼出体外。被流光触到的蛊虫发出凄厉的惨叫，落地后便化作了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