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降临 - 冰花2 - 景遇繁栀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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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降临

重新降临

深夜的游乐场,光怪陆离的灯光是唯一的布景,人影稀疏。

帝都的深夜寒气侵人,游乐场里稀疏的彩灯在冷空气里闪烁,像不肯熄灭的梦。簪冰春的手被法斯文紧紧攥在掌心,他的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源源不断地渡过来,驱散着她指尖的凉意。她却还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法斯文立刻停下脚步。他松开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一言不发地解下自己颈间那条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围巾。动作间还残留着他身体的暖意。他擡手,仔细地、一圈一圈地将围巾缠绕在她裸露的脖颈上,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仪式。围巾很长,几乎将她下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映着游乐场迷离灯光的眼睛。

她仰着脸,任由他摆弄,围巾上全是他身上清冽又熟悉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包裹住她。她眨了眨眼,忽然很轻地叫了他一声:“法斯文。”

他正低头整理围巾的末端,闻声立刻擡起眼,没有丝毫迟疑地应道:“嗯?”同时自然地弯下腰,将脸凑近她,视线与她齐平,等待着她的下文。彩灯的光影在他深邃的眼底流转,盛满了全然的专注和询问。

簪冰春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摇了摇头,埋入围巾里的声音显得闷闷的,带着一丝柔软的鼻音:“没什么。”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仅仅贪恋这个名字唤出口时的微妙悸动,“就想叫叫你。”

法斯文凝视着她,眼底那片流转的光影骤然定住,凝聚成一种极为浓稠的温柔。他没有追问,也没有直起身,而是就着这个俯身靠近的姿势,向前微倾,用自己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她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一个极亲昵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小动作。呼吸交错,温热地拂在彼此脸上。

“好。”他低声回应,只有一个字,却像包含了千言万语的纵容和“我在这里”的笃定。

两人踱到巨大的摩天轮下方。冰冷的金属骨架在夜色中沉默地旋转,每一个悬挂的轿厢都像一颗独自发光的星球。簪冰春仰头看了一会儿,忽然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的光亮瞬间照亮她小半张脸。“拍张照吧。”她提议,声音从围巾里透出来。

法斯文低头看了看她,没有任何异议地点头:“好。”他接过手机,调整角度。镜头里,她微微靠向他,半张脸还埋在他给的围巾里,眼睛弯起,身后是巨大而朦胧的摩天轮光晕。他按下快门,定格。

簪冰春拿回手机,低头操作了几下。屏幕的光映着她低垂的眼睫,看不清神情。很快,一条新微博发送成功。配文只有一句:「他们说摩天轮是情侣一辈子的诅咒。」

她收起手机,擡头朝他伸出手,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去坐。”

轿厢缓缓离开地面,帝都的夜色在脚下铺陈开来,万家灯火如同倒悬的星河。两人都没有说话,静谧的空间里只有机器运行的微弱声响。她看着窗外,他看着她。

当他们的轿厢即将攀升至最高点时,法斯文伸出手,指尖轻轻托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转向自己。他的目光深沉,像望不见底的夜空,里面翻涌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深切的渴望。

没有言语,他低头,精准地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探索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仿佛要在这一刻确认彼此的存在,又仿佛要将某种无形的诅咒彻底碾碎。摩天轮在最高点微微停顿,仿佛时间也随之凝固。

良久,他缓缓松开她,额头却依旧抵着她的,呼吸灼热而紊乱,深邃的桃花眼里情绪翻腾,像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海啸。他凝视着她被吻得湿润泛红的唇瓣,和那双蒙着一层水汽、映着窗外星光的眼睛,声音低哑得近乎破碎,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执拗的追问:

“簪冰春,”他叫她的全名,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狭小的空间里,“爱我吗?”

簪冰春望着他,眼眶迅速泛红,积聚的水汽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凝结成泪珠,无声地滚落,划过脸颊,洇进那条还带着他气息的围巾里。她没有任何犹豫,带着浓重的、无法掩饰的哭腔,声音却异常清晰和坚定,回应了他的孤注一掷:

“我爱你。”

这三个字,轻易地击碎了所有传闻中的诅咒,在这个悬于夜空最高点的狭小空间里,郑重地落下了锚点。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室内光线昏黄柔和。

夕阳的余晖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温暖的光带,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簪冰春蜷在沙发里,腿上摊着一本看到一半的剧本,手指无意识地撚着纸页边缘,目光却有些放空,落在窗外逐渐沉落的橘色光晕上。

玄关处传来极轻微的锁舌转动声,门被推开,又迅速被关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法斯文的身影出现在客厅入口,带着一身室外微凉的空气。他先是精准地捕捉到沙发里她的身影,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像是确认什么,然后才放缓脚步走近。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印着某家老字号糕点logo的纸袋轻轻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纸袋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簪冰春回过神,擡眼看他,目光落到那个纸袋上,微微愣了一下。那是她很久以前偶然提过一次,说小时候奶奶常买给她吃、后来再也找不到那个味道的栗子糕,那家店藏在老城区的深巷里,很难找。

“路过。”他先开口,声音有些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奔波后的沙哑,仿佛真的只是巧合。他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在她身边坐下,沙发微微下陷。他没有看她,而是伸手拿过那个纸袋,拆开,里面是还冒着微微热气的、精致的糕点。他拿出一块,递到她唇边,动作自然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她垂眸看着递到嘴边的糕点,又擡眼看看他。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有些过于平静,只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极细微的、等待被确认的期待,和一种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她就着他的手,小小地咬了一口。细腻甜糯的栗子馅瞬间在口中化开,带着记忆里模糊而温暖的香气。

“是……这个味道吗?”他问,声音压得更低了些,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他问的是味道,又似乎不仅仅是味道。

簪冰春慢慢咀嚼着,咽下。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迅速发热。她用力眨了一下眼,将那股湿意逼退,然后点点头,声音有些发哽:“嗯。是。”

他像是骤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眼底那点紧张化为一种深切的满足。他又将糕点往她唇边送了送,示意她再吃。

她却摇了摇头,没有再去吃那块糕点,而是忽然倾身过去,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把脸深深埋进他还带着室外凉意的衬衫里。她的动作有些突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和悸动。

法斯文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举着糕点的手悬在半空。几秒后,他才缓缓放下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掌心在她后背轻轻拍抚,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鸟儿。“怎么了?”他问,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不好吃?”

她在怀里摇头,脸颊隔着衬衫布料蹭着他的胸膛,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没有。很好吃。”她停顿了一下,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借此确认他的存在,“……谢谢你去找。”

他抚着她后背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更紧地拥住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傻不傻。”他低声道,语气里带着无尽的疼惜和一种难以名状的酸楚,“以后想吃就说。”

她在他怀里点头,没再说话。他只是安静地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夕阳最后的光晕透过缝隙,恰好落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温暖却短暂。

那份她念念不忘的、关于童年和逝去亲人的味道,被他如此小心翼翼地寻回,捧到她面前。这过程本身甜得令人心头发颤。可那份甜里,又掺杂着太多别的东西:他不动声色的奔波与用心,她无法宣之于口的感动与悲伤,还有那份横亘在过往与现在、失去与得到之间的,庞大而无声的酸涩。

甜蜜是真实的,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沉重的酸涩,也是真实的。它们交织在一起,在这个静谧的黄昏,随着那块栗子糕的甜香,缓缓沉淀在彼此的心口,成为一种无法分割的、温暖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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