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苦后甜
先苦后甜
簪冰春的新剧分为两集,一集为十三季。
车轮碾过路面发出低沉的嗡鸣,成为此刻唯一的背景音。法斯文侧过头,目光沉静地笼罩着刚刚结束三个月拍摄、眉眼间带着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簪冰春。他看了她很久,久到那沉默本身都成为一种沉重的铺垫。
“冰春,”他终于开口,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落得又稳又重,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宣告,“这三个月,我看着你。也想了很久。”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些许距离,眼神专注得不容她回避。“我可以为你铺路。彻彻底底地铺。”
他停顿了一下,确保她听清了每一个字,然后继续,语速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利用我的一切。踩着我往上爬。我的人脉,我的金钱,我的利益,我名下所有看得见看不见的资源……”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却又奇异地包裹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奉献,“全部,都是你的。随你取用。你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把它们变成你的台阶。”
簪冰春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惊愕或狂喜。她只是微微偏着头,唇角慢慢、慢慢地牵起一个极深极复杂的弧度,那笑容里有了然,有欣赏,有一种近乎野心的光亮,却唯独没有他给予的“台阶”。
她摇了摇头,声音清晰而平稳,像珠玉落盘:“法斯文,谢谢你。但是,”她迎上他骤然变得探究的目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不会爱上一个我需要去‘驾驭’的男人。”
他挑眉,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的一丝意外和更浓的兴趣,他没有打断,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我希望他,”她继续,目光不闪不避地看进他眼底深处,像在描绘一幅早已刻在心上的蓝图,“优秀得让我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她用了这个词,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的力量。“他给我的,首先必须是‘崇拜’,是‘欣赏’,是让我能够全身心‘依赖’的强大。这些,”她强调,“是基石。在这之后,其次,才是‘爱’。”
车厢内空气仿佛凝滞。法斯文眼底风云变幻,最初的错愕过后,是一种被精准戳中核心的剧烈震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
簪冰春微微前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的气息几乎与他的交融,声音压低了些,却更加清晰入骨,带着一种坦率的野心和清醒的索取:“所以,法斯文,听着。钱,我可以不要。但我要你的人脉,你的眼界,你站在那个高度所看到的世界。我要你为我铺路,没错,但不止是扔给我资源。我要你‘教’我。把你会的、懂的、掌控的所有知识、手段、规则,毫无保留地,‘教’给我。”
她说完,车厢内陷入一片极致的寂静。只有两人交汇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无声地交锋、试探、确认。
良久,法斯文忽然动了。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凉和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拇指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她下颌那一点细腻的皮肤。他的眼神深得像是要把她吸进去,里面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浓烈情绪——有被冒犯的锐利,有被理解的震动,有被挑战的兴奋,更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欣赏和占有欲。
“我的,”他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碾磨出来,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认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宠溺,“就是你的。从来都是。这还需要说吗?”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让她更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掌控与给予并存的矛盾触感。
“你想学什么,我都教。你想走到哪里,我都铺路。”他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透过瞳孔看进她的灵魂深处,烙下自己的印记,“但簪冰春,你给我记好了——”
他停顿,凑得更近,呼吸拂过她的唇瓣,声音低得如同最隐秘的誓言,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分量:
“让你‘俯首称臣’的那个人,只能是我。让你产生‘崇拜’、‘欣赏’、‘依赖’的,也只能是我。明白了?”
夜晚笼罩整个海市,海风是唯一的旁白,吹动发丝与衣角
邮轮划开墨黑的海面,引擎低声轰鸣。甲板上,夜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只有零星灯光在栏杆上投下昏黄的光晕。法斯文靠着冰凉的金属栏杆,簪冰春站在他身侧,咸涩的海风肆意穿梭,卷起她的长发,有几缕拂过他微敞的衬衫领口。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被夜色柔化的侧脸轮廓上,看了很久。远处的城市灯火像一片坠落的星海,浮在漆黑的海平面上,虚幻又遥远。
“冰春。”他忽然开口,声音被海风滤过,低哑地擦着她的耳廓,带着一种不同往常的、近乎飘渺的认真。
她微微偏头,迎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睛在暗夜里显得格外深,像两潭望不见底的寒渊,此刻却翻涌着某种奇异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微光。
他伸出手,没有碰她,只是摊开手掌,接住那无处不在的风。“我们……”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要凝聚起所有的勇气,又像是随口说出一个盘桓已久的疯狂念头,“一起逃跑吧。”
海风瞬间卷走了这几个字,他又清晰地、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像是投入寂静湖面的石子,带着沉甸甸的回响:“就现在。你和我。一起逃跑。”
他转过身,彻底面对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她,不容她错漏一丝一毫他此刻的郑重。“在世界……”他顿了顿,找到一个更精准、也更令人心悸的表达,“……在这一切消失之前。就我们两个。”
簪冰春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惊诧,没有疑问,甚至没有丝毫波动。她只是同样回望着他,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描摹,仿佛要将他此刻的神情刻进记忆最深处。海风吹得她眼睛微微眯起,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忽然极轻微地、几乎不可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却让她的神情变得无比柔软。
她没有回答“好”或“不好”。她向前迈了一小步,缩短了最后那点距离,仰起脸。带着凉意的唇瓣,轻轻地、准确地印在了他的唇角。不是一个情欲的吻,更像是一个盖章,一个印记,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坠落,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和一瞬的永恒。
她的嘴唇停留了短暂的一秒,温软的触感一掠而过。她退开些许,依旧保持着极近的距离,鼻尖几乎要蹭到他的下颌,呼吸温热地拂过他的皮肤。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被海风揉得有些散,却又异常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坚定:“在消失之前……”她重复了他的话,却赋予了它新的方向,“你还要娶我。”
她注视着他骤然缩紧的瞳孔,继续说完,每一个字都轻软,却如同最郑重的誓言,砸进风里,也砸进他的心里:“我们要结婚。法斯文,你要先给我一个婚礼。”
海风在两人之间呼啸穿梭,卷动着他们的衣摆和发丝,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片甲板和彼此眼中映出的对方。
法斯文凝望着她,眼底那片汹涌的寒渊像是被投入了一块暖玉,骤然平静下来,继而涌起更深更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浪潮。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疑问,他发出一声极低极沉的单音节,像是从胸腔最深处共振而出,带着全部的承诺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沉重温柔:
“嗯。”
这一个字,重于千钧。消散在海风里,又牢牢地钉进了彼此的命运之中。